赵无安端着一海碗面走回小院的时候,目睹了一起惨烈的案件。
也不知道胡不喜干了啥,总之结局是代楼桑榆手里的药被乔溪扯过去然后就洒了一地,身份尊贵如胡不喜,此刻正低声下气在乔溪紧闭的房门前絮絮叨叨。乔溪缩在房子里,对胡不喜的话那当然是充耳不闻。
代楼桑榆似乎有些心疼地上的药材,蹲下去一个一个慢慢捡起来,不过赵无安站在院口一喊,她就转过头来,蹦蹦跳跳地跑到赵无安身边。
“吃饭。”赵无安举了举手里的面,代楼桑榆开心地点点头,双手接过那个大碗,自己去府衙里找地方吃饭去了。赵无安看着她的背影,有些担心地叮嘱道:“用筷子!”
“嗯。”代楼桑榆点点头。
生长在苗疆的少女,本就不擅长也不喜欢用中原的筷子,但是面条烫手,不叮嘱一番,赵无安还真不放心。
赵无安站在小院门口,抱胸靠着门,有意无意听着胡不喜的话。
“郎中说了你身子很弱,我不知道是何缘故,但我希望能治好它。”胡不喜对着木门诚恳说道,“我也不会要你以身相许,我只是个捕头,活计也没什么油水……”
房中,乔溪哽咽道:“我不想喝你的药。”
胡不喜被说得一愣。乔溪跟贺阑珊似乎真的有些不同,至少在他记忆里,贺阑珊不是个哭哭啼啼的女孩,显然他抱代楼桑榆大腿的动作深深刺激了乔溪,留下了极其糟糕的印象。
乔溪之所以愿意住在府衙中,除了胡不喜担心她遭遇不测,不让她回去孤山之外,可能也有乔溪对胡不喜最初印象还算不错的原因在。怎么说胡不喜也是唯一一个愿意出手救她养父的人,只可惜无力回天,但仍然比站在远处看热闹的赵无安要热心了许多。
然而小院里头这一出,可谓是让之前的努力都付诸东流,乔溪一下子闭门不见,饶是胡不喜愁肠千结,也没什么办法。
看来贺阑珊失忆,变为乔溪之后,连性格也变了不少。
但是胡不喜已经苦等了十四年。无比清苦孤寂的十四年,身畔几乎无一人能让他舒缓心中寂寞,而今贺阑珊能够重回他面前,即使变了名字,即使不再记得胡不喜,他也无所谓。
她还活着。这对胡不喜而言已经是莫大的慰藉,几乎能让一颗淋透十年江湖夜雨的心,重又暖意融融。
胡不喜可不是会轻言放弃的人。
他握紧手中胡刀,低声道:“不必烦忧,我会让你安心的。”
赵无安悠悠离开院门。
夏日阳关穿过府衙墙头的葡萄藤,洒下细碎光影,白衣居士从中踏步而过,口中轻轻哼着歌谣。
贺兰山下果园成,塞北江南旧有名。水木万家朱户暗,弓刀千队铁衣鸣。
离贺兰山千里之遥,造叶国的那一支铁衣军,而今仍不时出现在白衣居士的梦中。他知道自己一生都逃不开那支军队,他知道自己总有一天得面对那一支军队。
不知不觉,赵无安又转回了杭州城中。走过长桥,前头便是春日花繁似锦的桃花坞,而今百花虽已谢去,落红仍在,青砖之上花瓣点点,游人仍是不绝。
他静静在街头站了一会,旁边胭脂店里头转出来的红衣少女故作惊讶道:“咦,你怎么在这里?爹,你看,这是谁?”
赵无安哭笑不得。
昨夜与安晴草草分别,约好了今天午后在桃花坞前见面。赵无安坦坦荡荡而来,安晴倒是耍了个小心眼,理所当然地把安广茂带来,让两人又见了面。
安广茂当然不是笨人,昨晚女儿兴冲冲地回来,他早就猜到有怪事发生,如今见了赵无安,也是心如明镜,并不故作惊讶,浅笑道:“又见面了,赵居士。”
赵无安温颜拱手道:“那我就先祝过安提辖高升。下次见面,指不定已是朝廷七品命官了。”
安广茂笑道:“不敢不敢。”
跟在安家父女身后,鬼头鬼脑探出一张年轻的面孔,头戴进贤冠,脚穿一双登云履,身上披着士子青衣,一看便知是位书生。
他惶惑打量着赵无安,大摇大摆问安晴:“这人是个居士?”
“嗯。”安晴很不耐烦地随口应着,显然这人就是她口中那个淮东路来的书生。安家人比赵无安早一天到杭州城,昨天郑榕遇害之时,这个书生也在孤山之上。送到两浙总捕头案前的卷宗上,提到过这个书生,赵无安记得他的名字叫洛冠海。
书生果然双袖一拢作揖道:“小生洛冠海,淮东徐州人士,家父曾是江湖豪侠,与肖宗主交情深厚,无奈年迈腿脚不便,遂打发了小生来为肖宗主令尊祝寿。与安提辖及令千金萍水相逢,便顺水推舟,结为同伴,一同来这杭州城。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