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郑榕之死才仅仅过去一天时间,两浙路杭州府衙就又多扣押了一个疑犯。
那个倒霉的顶包刺客眼睁睁看着自己竭力保全的妻子被关在隔壁,一下子癫狂起来,在牢狱里胡言乱语,以头撞柱。至于后来狱卒们又是怎么把他制服住,就不是赵无安乐意关心的问题了。
妇人并未承认就是她杀了郑榕。当时孤山之上,游客并不多,但一一问去也颇花时间,好在经略安抚司在杭州增派了诸多人手,第二天晌午时分,就又有十七个人的供词送到了赵无安手上。
送东西来的押司见到赵无安这一副专心办案的样子,明知道不该多嘴,却还是忍不住,低声问道:“赵,赵居士……这两日,都是您在办案,我们也觉得胡捕头确实有些……不正经,可办起案来也绝不糊涂。属下知道不该多嘴,还是想问问胡捕头最近可好?”
赵无安眼睛都没抬,淡淡道:“好得很,在恋爱。”过了片刻,又改口道:“在失恋。”
押司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赵无安草草翻了下手里的供词,安晴与安广茂赫然在列,昨晚遇到的抚琴少女姜彩衣也在其中,除了这些人,意料之外的还有一直以来只闻其人不见其面的天仙宗宗主肖东来,以及他的正房夫人孟清弦。二人是陪孟清弦的弟弟孟乾雷一同来西湖赏景。孟乾雷今年正值而立,为人精明圆润,武功也不差,算是正式接过了苏州孟氏家主的名号,与嫁到杭州的姐姐也已经多年未见。这一次天仙宗大宴群雄,他正是主办者。
天仙宗的宴会就在几天后,如果案情仍然没有进一步的进展,赵无安觉得还是有必要混入这场宴会,查个明白的。这种事情,对胡不喜而言应该是小菜一碟,只是不知道那家伙现在有没有这个心思了。
府衙后的小院,阳光晴好,穿着烟纱裙,化着淡妆的少女正在用力地揉搓洗衣板上的衣物。皂角在温水中化开,叶片轻轻打着旋儿。
胡不喜站在少女身后忐忑了一会,本想头一缩掉头走开,却看到代楼桑榆正雄赳赳地霸占着院门,无奈作罢。
他向来自诩没赵无安那么怂,对胡不喜而言,遇到什么事儿不是干?虽然他很敬重老大,但这一点,老大必须服他。
胡不喜脚一跺,开口喊道:“乔溪!”
被直呼姓名的少女停下手中的活,转过身来,伸手把鬓发别到耳后。这个无心之举让胡不喜浑身一震,原本准备好的说辞也忘了大半,结结巴巴道:“这两天西湖风景正好,要不要出去转转?”
乔溪转过身去,柔柔道:“养父新亡,乔溪该披麻戴孝,不应出门。”
胡不喜急了:“可你住在这府衙里头——”
“知道了。”乔溪轻轻打断他,“洗完亡父的血衣,我就会离开。”
胡不喜一愣,刚想解释他不是这个意思,乔溪已经站起身子,好像要去屋中收拾行李,洗到一半的衣服也搁在院子里。
胡不喜正不知该如何解释,却没想到乔溪走到一半,忽然停步,身子摇摇晃晃,就要倒下。
知道状况有异的胡不喜赶紧大步流星地赶上,把倒地的乔溪接在怀里,低头一看,乔溪居然已经昏睡过去,面色苍白,不由一愣:“这又是怎么回事?”
急急跑过来的代楼桑榆看了看面色,伸手摸了摸乔溪额头。
“没发烧。”她说。
“我当然知道没发烧啊,我是问她怎么忽然就晕过去了?”胡不喜急道。
“不知道。”代楼桑榆摇头,表情无辜。
胡不喜气呼呼道:“说的也是啊,你又不是郎中!”他赶紧把乔溪打横抱起,急急走向院外,奔走去寻郎中了。代楼桑榆站在院子里,歪了歪头。
府衙里头并无郎中,胡不喜也生性信不过一些举着长旗的江湖郎中,穿街走巷跑了小半座杭州城,才来到一家常年有老郎中坐诊的药坊,一路上,已经吸引了不少注意。
幸好,药房里病人并不多,大都只是在等候取药,胡不喜把乔溪扶到床上,见她仍昏迷不醒,急道:“丝诊。”
跟胡不喜打过几次交道的老郎中摸摸花白的胡须,显然会意,从抽屉里头慢悠悠拿出几根红线,人上了年纪,干的又是郎中的细活,动作难免变慢,倒看得胡不喜很是着急。
将红线束上乔溪手腕,老郎中摸摸胡须,也不卖弄,直白道:“并无大碍,只是身子虚了些,气血不足,有寒毒的症状,应该是误食。近日不要吃太寒的食物,稍加调理,应该就没事了。”说着,提笔蘸墨,写下几味便宜中药,递给身后的药童,“给胡捕头抓药去。”
药坊里也有人认出来了胡不喜,远远就拱手道:“见过胡捕头!”
胡不喜一一敷衍过去,心下思忖着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