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系卷,寻找着是否有破绽。看着他如此行事,申时行心内颇为佩服:凤磐兄老成持重,滴水不漏,倒像是个做阁臣的样子。
时间一点点消失在人生的长河之内,当二月二十七的夜晚终于降临时,贡院之内,各位考官冠戴整齐,准备写榜。至公堂内灯火通明,差役们脸上也都带着笑容。这些人从不同的渠道,都已经拿到了不菲的赏金,所要做的工作,就是当榜文写好后,抢在前面把某人是否得中的消息报上去。
几位考官的心情也大多是喜悦而兴奋的,黑夜即将过去,曙光就在眼前。不管考试的过程里如何辛苦,只要会试别出大纰漏,于考绩上就是重要一笔。再说一口气能收这么多门生弟子,光是年节孝敬便是很大一笔银两,这份好处同样也是落在了实处。
一如乡试,会试同样是先写第六名,然后一个个写起,前五名留到最后从后往前写,名为倒写五魁。
一个个考生名字唱出,随后由报喜人跑去举人所在寓所报喜讨赏,从这一刻起,这些被叫到名字的人,一只脚已经踏入了大明官场,成为了整个帝国牧守者成员之一。但不管未来命运如何,至少在其金榜题名这一刻,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幸福的人之一。
张四维脸上不喜不怒,表情高深莫测,让人猜不透其想法。他的心思其实并不在贡院,也不在揭榜,而是落在了范进身上:
这书生的关系到底在哪里?从席舍图的事看,张居正肯定还是心里向着他,但若说在会试上徇私也不太像,游七吩咐名字时,并没提过这个人。可是自己每顿饭都有范鱼,在考试之前,又有宫中太监来向自己递话。最让人吃惊的一点,就是来递话的太监居然分属两个不同系统,一个是冯保部下,另一路则来自皇帝身边,是皇帝身边亲信。
这两路人马关照一个人,这种事还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人情自己是不能不做的。既要卖面子给冯保,更要卖面子给皇帝。是以这次不但录了范进,更给了他这么一个名次……
虽然眼下天子未曾亲政,天下人都以张居正马首是瞻,可是皇帝总有一天要长大的,到那个时候……他一定会记得谁尊敬他谁又不拿他当回事。
除了这一层,更让张四维感兴趣的就是范进。广东亚魁也好,牛痘也罢,在他眼里其实都不算什么。于京师这个舞台上,也称不上什么了不起的光彩。就这样一个小小的举子,居然能惊动到天子以及冯保,足见其不简单,这样的门生自己不收更待何时?
脑海里无数念头转来转去,最后则落到了纱帽胡同张宅。从席舍安排看,张居正对这个谣言女婿也并非恨之入骨,是以自己这次的安排不但不算得罪他,还算是对他大为有利,依据自己对张居正的了解,他心里肯定是很满意这样的安排,不会生气。盘算半天张四维发现这次安排确实称的上八面玲珑,不得罪任何一方,心中便彻底释然,只等着闹魁拜榜。
这时,已经到了闹五魁的关节,差人们更换了崭新的蜡烛,围着考官们准备大闹一番,一个个名字揭晓。倒写五魁,先念的名次最末,后念的为先。五魁中最后一个便是张二公子张嗣修,看到这名字,几个考官会心一笑,彼此心知肚明。有这个二公子开头,将来自己的子弟想要中试,便也顺理成章,是以张居正这次让儿子中试的行为,不少官员表面愤恨,内心倒是暗爽。
而在贡院之外,一群准备去报喜的公人,则全在等待着会元的名字。每有一个考生中试,其名字就会写在纸上通过门缝递出来,靠这个名字去报喜,就有一笔赏金可拿。依据名次不同,奖金高低有差,会元的赏金,无疑是最为丰厚的一个,是以门外围的人格外多。
等到最后一个小纸条递出,几个差人你争我抢几乎动起手来,其中身材最为魁梧的差人练过少林功,身手格外利落,一推一搡,几个同僚被纷纷打开,他一把抓过纸条展开一看,随即就喊道:
“抢什么!老子不是吃独食的,我说给你们听就是了。”
公人们停止了打斗,全都看着他,只见这公人扯开喉咙用足力气大喊道:“本科会元,广东南海范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