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话,就把锅又甩回自己身上。张居正是自己座师,为人又一向强势。在他面前,自己只有听没有说的份。这一科让自己担任总裁,就是好多收一些有用的弟子门生,为将来做官铺路,对自己有造就之恩。如果为这点事惹座主生气……似乎也不大值得。而且张四维不肯牵头,自己一个人又能否说服首辅,也没什么把握。
就在他权衡之时,张四维又道:“瑶泉,时间不等人啊,若是在一份卷子上耽搁太久,对其他考生就不公平了。咱们还是看看几份中试的卷子为好,虽然到了会试的就没有文墨不通之人,但小心使得万年船,还是仔细些好。当年武宗朝,有进士搞混了四科十哲,优卷刊行为天下笑柄,惹得个落第学子写了颜渊告状文讥讽官府,当时的考官可是丢了好大的脸。我辈也当引以为戒,多谨慎些为好,免得让元翁蒙羞。”
申时行张张嘴,却见张四维已经拿起一份卷子在看,自己也只好把汤显祖的卷子放到一边,落入罢黜的那一部分。
老实人不代表没立场,申时行虽然原则性差点,但总归是书生,把这么一份好文章罢落,情绪上很受了些影响,一时看不进去文。过了好一阵,才把注意力放回眼前的考卷上,略看几段说道:“这广东范进的文字倒也不恶,未必输给汤显祖。不过,他的名字元翁未曾提过……”
“至少也没人说过,不让范进中试。”张四维笑道:“正如我方才所说,我辈既为总裁,就该用心衡文,为国家选贤。范进的名字虽无人提及,但是其献牛痘方以及金鸡纳之事,京师何人不知?眼下元翁用人,不尚轻谈专讲实干,似范退思这等人正合大用。若是因为考官一时疏忽,而至名落孙山,不但百姓不服元翁那里怕也不好交代。他老人家不止一次说过,为官者心中要时刻装着百姓,以百姓之喜为喜,以百姓之恶为恶。这话不是我们随口说说就算的,办差的时候,也要如此想才行。所以这样的人,即便没有人要我们关照,我们自己心里也得掌握分寸,要顺应民心。再者,他的文字确实是好的,这也不算我们徇私。”
申时行对于范进的文字并无意见,可是却有自己的丹心,犹豫道“范退思文字虽好,可是坊间似有物议……”
“坊间物议?自入棘闱,内外消息隔绝,坊间有什么传闻,我倒不曾听闻。瑶泉兄不知从何处能听到坊间之议?你是个老成君子,千万不要听那些差人胡言乱语,他们这些小人最会捕风捉影颠倒黑白,我等衡文必有定见,不可为外人蛊惑。以文论文,我看范进的文字足当中试。”
贡院不是世外桃源,即使主考官自己出不去,总有士兵供应食物,衙役采办物资。这些人来自民间,于市井消息所知甚多。两人的家仆都会代替主人向这些兵士打问情况,外间那些谣言,他们其实也是听得见的。张四维这样的说法,等于摆明了耍赖。其出身豪阔,自然不会被金钱收买而动摇,也不曾听说其与范进有私交,两人一个山西一个广东,更是没有乡谊。几方面的可能都被否定,申时行心里疑云更盛:这范进到底是谁的门路,居然能让张四维下这样的力气保他,倒是要仔细些。
申时行对范进没有意见,也不会刻意为难他的功名,只是有些担忧道:
“那些人来意不善,是存了心与范进为难的。如果让其中试,只怕这些人会闹……”
“闹就让他们闹!咱们一不贪赃,二不得贿,俯仰无愧于天地,有何惧哉?本次会试举子上千,大家的才学所差无几,何人中试本无定规。只要我们录的文字不差,谁又能说出我们的不是。瑶泉且看,范生的经义本就不差,更难道者,就是二场三场的文字,也极为用心。时下学风浮躁,举子只重首义,首义之重前三篇,余者根本不在意。范生肯在后两场的文字上用心,足见制学扎实,能历实务。眼下学子多尚空谈,不务实际,正该推几个范进这样的人出来,正一正学风。我想元翁那里,也必会认可我的看法。当然,这只是我一己之见,若是瑶泉觉得他的文字确实有何不妥之处,亦可圈点出来,我们再商量。”
与张居正的霸道不同,张四维说话做事,总像是个有些胆小的老实人,声音不大,口气上也比较随和,大多是抱着商量的态度。眼下说这件事的时候,也不是要挟或命令,而是与申时行商量着办的。
两个老实人碰到一处,倒是不会起冲突。是以张四维这番话说完,申时行并没有还口,而是沉默片刻道:“凤磐兄高见,小弟自愧不如,那就把范进录了吧。”
“好,既然瑶泉也同意,那这份卷子就算录了。”张四维笑了笑,在范进的卷子上便写下了中字。申时行此时也想明白了,即便会试自己录了汤显祖,到殿试时有张居正拦在那,其名次也不会好到哪去,或许还是让他这一科落第,对他才是最好的结局。至于范进……
文字倒是不差,也足堪中试。但是坊间谣言,范进与张居正之女有染,这样的人放到殿试里又当如何,选其中试到底是爱还是害,却是难以得出结论。
张四维不管其怎么想,已经看起其他的卷子,对于罢黜的卷子一律不看,只认真的看着那些必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