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智深寻思日间所遇,知其所言非虚,道:“他既为害,你等如何坐以待毙?”长老道:“吾等如何能与师兄相比?以十当一,亦自不敌。”智深道:“便不敌,自寻出路可也,何如在这受气?”长老道:“师兄有所不知,那伙人聚了一帮无赖,为首的有杜善、田七、孙通虎、甘林几个,轮流着把守大门,谁能逃得出去?便是不服他管,轻则饿饭,重则毒打,手段实在恶辣。”
智深道:“你们怕他,我却不怕。这就与你们找他们理论去!”众僧连忙相劝:“师兄小心,若失手,定当寻我等撒气矣。”鲁智深想想瓦罐寺僧人上吊之事,常怪自己鲁莽,当下只是踌躇。
正说间,只听得那个杜二哥一路嚷着过来,众僧连忙劝智深藏在众人中间,生生按着智深坐了,禅杖也倚到堂柱之后。杜二哥到得堂上,扫视众人一眼,问道:“聚在一起何意?讨打!”众僧惊惧异常,各奔自己常坐之草席四散而去,独留智深一人居中独坐。那跟杜二哥同来之人骂道:“没眼色的东西!听不见话吗?还愣在这里等甚?”
鲁智深早耐不住,伸手一搭,便将他扯得跌扑于地,门牙也撞断了两根。跟着左脚一伸,也将那同来的孙三踢翻。杜二哥一见,连忙掣刀来砍,智深连身也未站起,捏住刀背一送,杜二哥便仰天翻去,刀柄戳中自己肚腹,叫痛不已。智深站起身来,便欲踏断他几根肋骨再说,那边和尚赶紧唤住:“师兄!不可伤他性命!”智深顺地一踢,骂道:“便饶你性命,踏死你没得脏了洒家的鞋子,滚吧!”那杜二哥滚翻爬起,扶起孙三,连刀也不敢捡,一瘸一拐地去了。
智深拍拍尘土,道:“洒家便去了,你等也自去吧。”长老愁眉不展,道:“师兄让我等何处去?”智深道:“从何处来,便何处去,我怎知道?”长老道:“师兄闯了大祸了!他这一去,定然再来,我等敌他不住,还不羊入虎口?”
长老告诉智深,象杜二这等角色,只是他们叫来看管和尚,杜二之上尚有丐头,丐头之上,还有班头。杜二尚且如此,若那丐头班头再来,如何是好?
智深道:“如此我便去将那丐头、班头擒来,发落了他,岂不是好?只可惜洒家不知那丐头、班头住处。”群僧半喜半忧,实不知智深是否能敌那班头等人。当下有两个胆大年轻僧人越众而出,道:“便不敌,也强似整日闷在此处受这腌臜气,我等随师兄带路可也。”
智深大喜,带同二僧出罗汉堂来。出大门时,见那杜二并孙三果然不在,想是已去报告丐头。鲁智深也不理会,跟着二僧出了大门,往西走了二里,向北转入一条小巷。巷子尽头,俨然一处废园,门废墙颓,荒草丛生。二僧领着智深转到后园,寻个缺口摸进去,只见一排茅屋中隐隐有说话声,便悄没声地摸上去藏在茅屋之后。
过不多时,便见陆续有人进门,齐刷刷站在一个面皮焦黄之人面前,杜二同齐三也都在内。众人齐向那面皮焦黄之人行礼:“万头好!”那万头坐了,稍稍向众人点头,道:“都说说吧。”接着众人便向万头汇报,码头脚行如何如何,茶楼酒肆如何如何,跟着便有人捧出钱来,听口风俱是各自搜刮得来。那万头也不细看,叫人取出七成收了,其余三成仍各由各人取回。众人都谢了。
这便是坐地分赃了。接着便由各人叙说各处情形,何处赖着不给,何处哭穷求饶,何处打了一架,自己人伤了多少,店铺里损了何物。万头也让人一一记了,吃了亏的地方既然手下弟兄不能摆平,他日便得由万头派人去平了此事。占了便宜的地方也得记着,防着他店铺里找人报复,免不了还得加派人手防备着。至于加派何人,也得万头权衡各处力量,统一调配。
轮到齐三时,免不了添油加醋把鲁智深骂了一番,说看上去鲁智深或许只是过路和尚,可巧碰上了。齐三建议等两天看看动静,如若离了南皮镇少了麻烦,回头再让酒楼里多赔些银子也就是了。最后便是杜二,说广化寺里的可是个硬茬,三五个人近不得身,以致门牙磕落。众人说谅那些和尚倒也不敢就此煽动,也不怕和尚敢来抢咱生意。
也有人向万头进言,说干脆将那些和尚宰了,省得还要有看守,这叫釜底抽薪之计,可谓一劳永逸。万头沉吟半晌,道:“就怕齐三杜二碰到的是一个和尚,那便不是善茬,也不能太过大意。”当下与了齐三与杜二些银钱吃药,嘉许一番。这一番折腾下来,万头也累了,令人去买了吃食回来,众人大嚼起来。
智深来时本想一群无赖又能怎的,但看那万头话虽不多,言语间却颇有法度,心下也自忌惮,防他有些手段。但见万头等人边吃边说,讲到生意也有不顺,大家都要警醒着点,如若再碰上鲁智深这样的,能不动手便不动手,都要小心注意。众人都言兵来将挡水来土屯,拼个你死我活也就是了。万头却不赞成,说岂不闻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便有打抱不平的,怎比咱这些本地户头?待他退了咱再出头。众人连连称是。
这时候又站起个精瘦汉子,人都叫他下山虎的,说还有一事相告。原来他是负责西街木器行的,城里有名的几个棺材铺都属他管。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