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武夫,能成什么气候,”
他可是真敢说,
“我还听说,至尊将要改州为郡,,”
我也听说了,
“换个名号而已,”
“换名号,当今至尊虽然喜欢变革,却还不至于空改,哪里会白白改个名号,告诉你,至尊的真意,是要将那一干干不了事的冗官一笔帐全踢出去了,”
这我也知道,杨坚老底子裁了又裁,仍不免留了许多冗官,沒多少事,白领个干薪,
“那些人,裁了替朝廷省钱,有什么不好,”
“有什么不好,”李季瞪起眼睛,“当年有用时召了來,如今沒用时一脚踢开,当然是好,”
我原本想到这些举措做下去,总不免有人不满,但想不到连李季这样的闲人也抱不平,看來果真怨望甚深,
“寒心呐,哼,市侩,”李季带着酒意,含糊絮念,
“哎,快别再说了,”我劝他,“须知祸从口出呢,”
“六娘,怎地你变得这样不爽气,沒劲,”
我笑,“好好,我沒劲,你醉了,”
“我才沒……”
他终于倒下去,呼呼大睡起來,
我摇头叹息,向左右吩咐今日的话务必不能泄露半个字,不过心里并沒有底,杨广是树,我是藤萝,谁会顾忌藤萝多过于树,
所以我想他会知道,每个字都清楚,
也许,我应该让李季走,走得远远的,他是很好的年轻人,只是喝醉了酒,说出胡话來,等他醒了,自己都会后悔,我只是想听几句真话,但如果为此害掉他的命,就太过分,
一时之间我拿不定主意,主要是,我不清楚凭自己能保护他到什么地步,我派了心腹暗中去照看他,万一有风吹草动,我能尽快知道,
杨广在两天后到來,在这两天里,什么也沒有发生,
他看起來与往时沒有任何不同,吃饭时与我谈笑风生,品谈我亲手做的点心,当然是夸赞,我心里有些犯嘀咕,不知道他究竟知道不知道李季的话,杨广有时候对别人的话极无所谓,有时候又不像宽宏大量的人,我也摸不透,我等着挑起话題的机会,等着他问我这两天都在做什么,可他一直不问,我又不敢贸然试探,怕反而坏事,忐忑不安,倒像是心虚,真是的,
乳娘抱了宝宝來,这只小馋猫,二话沒有直接奔着肉糜过去,乳娘给她盛了小小的一钟,她非要自己捧着吃,乳娘晓得这些事我都放手,于是由着她吃成一张小花脸,
“诶呀,宝宝,”我抱她过來,想给她擦脸,可是她小身子一扭就挣开去,咭咭地给我抹一脸肉汁,
“你瞧你瞧,你真是太不淑女了,”
我亲她的脸蛋,从眼角的余光里看见杨广斜睨我,坏笑,
“做什么这样看我,”我敲他的肩,
“我想起《孟子》里的故事……”
“你是想说五十步笑百步吧,”
“阿婤,你错了,”他盯着我,神情忽然变得深沉,我被他唬住,一时怔愣,却听他说:“我想说,其实……你也是百步,”
他说到最后已经憋不住笑,
我回过神,做气急状,抓着宝宝的小手,叫她去拍打她爹,宝宝乐得嘎嘎大笑,杨广索性将我们两个一起搂进怀里,一边亲了一下,
“哎哎,”我轻轻推他,示意宫女们都在地下站着呢,看她们一个一个低头绷脸,使劲装着什么也听不见看不见的模样,也怪累的,
“怕什么,”杨广轻笑,“咱们乐咱们的,”
我抬着宝宝的手刮他的脸,“还至尊呢……”
“至尊又如何,反正我市侩嘛,”
我一惊,只觉得血在瞬时凝住,他知道,果然他知道,
然而他的笑容分毫不乱,
我目视他,试探地问:“你……不生气,”
他不会反问“为什么生气”,只说:“不,我沒那个闲情,”
应该不是骗我,沒这个必要,我微微松了口气,“倒也是,那不过是个不知轻重好歹的年轻人,”
“你觉得他只是不知轻重好歹,我觉得他明白得很,”
“怎么,”
“像他那么想的人,不知有多多少,可惜啊,”杨广嘴角含着冷冷的笑,“我平生最厌烦的就是他这种夸夸其谈之徒,整日将门第德行挂在嘴上,仿佛有了那些个天下就太平了,真让他干点什么事,什么都干不成,”
“也不是全都这样,也有能干的人,”
“能干,那容易,干给我瞧瞧,官品爵位都在那搁着呢,就看他敢不敢來拿,哼,德行,这些人一点实务沒沾过手,口口声声的德行,有了德行,地里就长粮食,机杼就织布了,有了德行,外番就俯首称臣,天灾就不再有了,荒唐,”
“不过,宇文述这个人,的确风闻不大好,听说有人称他京中一霸,”
“哦,武人嘛,”杨广伸了个懒腰,仍是不以为然,“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