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足她十分。
这个金贵的小丫头,身长不足两尺,脑袋只比柚子大一圈,哭起来惊天动地,奶到得晚一步都不依不饶。她有四个乳娘,不过真正为她哺乳的只有一个。其实我真的很想亲自喂养她,可是,我的想法一经提出,就造成周围人士齐刷刷的大惊失色,好似我想自己喂奶如何离经叛道。再加上陈婤的身子也不太争气,御医再三吩咐,必须好好静养,杨广便坚持不让孩子在我身边待得太久。没有刺激,乳汁尚未分泌,便早早撤回,断了我的念头。每天嫉妒地看她窝在乳娘怀里,拱起小嘴,咕咚咕咚喝得畅快。
我疯狂地爱她,亲手给她换尿布,亲她的脸蛋、她的鼻子、她的额头、她的身子、她的小手、她的小脚、她的屁股。
但她仍依恋乳娘更胜于我,尤其夜间,非要在乳娘怀里入眠。
“小坏蛋!”我有时候看着她,轻轻地唤,“你这个小坏蛋!”
她转着一双清澈的眼睛,带着好奇的神情看我。
我喜欢抱着她,对她说话。我知道她什么也听不懂,但我很享受。她身上有淡淡的奶香味,让我觉得安全。是,安全。因为我的一生里,无论是林青还是陈婤,都从未有过一样如此确定属于我的东西。她是我的女儿,她有我的血脉,我的。谁也不能否认,连上天都不能。
看着她,我有巨大的成就感和满足感,眼里的世界都变得温柔美好。
女儿的容貌像足我,第一天初生时皮肤也不皱,粉红粉红的,第二天便雪白粉嫩。任谁见了都爱。
杨广也爱足她到十分。时常抱她,逗着她玩。她太小,窝在他怀里就如一只小猫,他小心翼翼地捧着,看上去笨手笨脚,父女俩都十分可爱。
他想很久,给女儿取名静淑。
我斜眼看他,“取这样一个名字……什么意思啊?”
他笑,“这不明摆着。”
我“哼”了一声,“只怕你如不了意,你瞧这小丫头哭起来,既不‘静’也不‘淑’。”
杨广回头教育女儿,“要跟你大姐学,千万别跟你阿娘学。你阿爷有你阿娘一个已经够应付的了……”
我才不理会什么静淑,只管唤女儿作“宝宝。”
这年有闰七月。出了月子,宝宝乖巧多了,有时吃饱了睡得舒服,嘴角勾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叫人见了整个融化掉。
静言很喜欢她妹妹,时常跑过来抱抱。她已到了出嫁的年纪,杨广还是很疼爱长女,千挑万选地拣了宇文述家的二公子宇文士及。那少年我曾见过,相貌俊朗,能文能武,果然堪配公主。萧皇后也满意,只是疼爱女儿,想多留一二年,所以静言至今尚未出阁。
“小东西!”静言点宝宝的鼻子。
宝宝瞪着她,天真的眼睛。
“六娘,你生的孩子真漂亮,多生几个吧。”
有时候很想再生再生,又不是不能生了,那样的满足感,从心底里涌出来,一生也不会有多少次。但有时候,又觉得一个也够了,不再要别的孩子来分享对她的爱。
“顺其自然吧。”我抱过宝宝,把脸贴着她的脸蛋。
此时宫里宫外都是一团忙乱。
自本朝立国以来,这是大隋皇帝陛下第一次出巡,躬亲庶务。
朝中的江南人极兴奋,杨广初登基便巡幸江南,大约预示着他们的三等公民地位将有根本性的变化。
我想起杨广曾经说过,将对天下人一视同仁的话,如今终于到了他可以兑现的时候。以前他在江南时,已广为任用江南人为地方官,如今,他在江南召募的不少亲信则进入了中枢。
又下诏书,恢复了杨坚曾罢黜的各级学校,并命各地寻访有学之士,只要精研经术,即使不愿入仕途,也可领取一份俸禄。
如此,建起了一个人才库。
这些举措,颇受朝臣称颂,不过我隐隐已开始觉得,朝中诸人有些跟不上杨广一时生出一个新主意的节奏。
别的不提,对官员们而言,刚习惯了杨坚时代那套不定期地等待朝中一声令下,举荐贤人的法子,如今,皇帝一道圣旨,从推荐的标准到录用方式都发生了变化。以前举荐标准一向是品德为第一,现在至尊明摆着是更重才能了。不但如此,这不当官也能领薪水,说来简单,可到底什么样的人能领,领多少,怎么定等级,都够底下忙活好一阵子的了。最可怕的是,忙也就忙了,只怕白忙。瞅当今圣上这副干劲,说不好这一套标准刚厘清,下一个主意又生出来。
从前我在公司时,就最腻味老改要求的客户,即便要求合理,每每都要花我们好大气力改动方案才行,典型“站着说话不腰疼”。
可是,如今表面上朝中上下还是一派同心协力的模样。何况,杨广虽然不反对我过问朝政,但我的意见他究竟能听进去多少,眼下我也还拿不准。总之还不到我能干预的时机,只多一个眼睛先瞧着罢了。
皇帝要出一趟门,行装可真是不得了。记得他还是晋王时,来往江南和大兴之间,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