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辆牛车,轻装简行。现在那点车马,不够运送小丫头和她那群乳娘宫女的行头。
“怎么这么多啊?”我见到大大小小的箱子,吃一惊。
连杨广也吃一惊。
但是殿内局和礼部官员一起解释,至尊这一趟是大驾出巡,必须要让臣民领受至尊威仪。而且,这回出门至少要到明年春天才能回来,行装自是少不了的。
“能不能简一些?”
“简也简不了多少。况且,万一到用时未曾预备,又要临时想法子,更耗财耗力,不如带了去。”
杨广不作声了。
不过我想,他心里也未必真的想从简,毕竟这也是他期待已久的事。
闰七月末,我们动身来到洛阳。
杨素亲身前来迎接,礼数十分恭敬。快有一年时间未见过他,我发觉他也老多了。原定次日他会领着杨广到处查看。因为我磨着要去,杨广答应了,静言见我能去,便也磨着要去,杨广命人给我们俩换了装束,混充宫女,跟着一起去逛。
洛阳还是一座大工地,民宅已完工,一色的平房,齐齐整整。杨广看过几处集市,又看皇城,各部衙门一路看过去,果然宽敞,亦有条理。杨广脸上露出满意之色,频频点头。
最后到紫微宫。
宫城尚未完工,只搭起个架子。已看得出气势恢弘,壮丽已极。想像得出完成之后还会更加赫赫堂皇。
杨广仰脸看着,神情微妙地变化。
我知道他曾说过,营建紫微宫务必从俭。
“宇文公,”他似笑非笑,也并不回头去看,“公欲陷朕于不义?”
宇文恺跪倒,“臣怎敢?”
“公所建之殿——”杨广伸出手指了指,“岂非令朕失信于天下?”
杨广的语气有点让人摸不透,但宇文恺也不见得慌张,大概早就想过了。
他说:“此乃天下人礼尊之所在,怎可以过简?”然后开始长篇大套地解释,意思归结到一句话,那就是:这还算是省的,再省就没办法见人,丢大隋朝的面子了。
杨广不置可否,但至少没有发作。
看得出宇文恺松了口气。
杨广又问:“当日迁出此地的居民现在何处?”
换了裴矩上来回答:“都在城东十数里外安置。”
“是权宜之计吧?”
“是。待东京成,自会迁回。”
“若有不愿迁回的呢?”
“这……自是另行安置。”
杨广笑了一下,微微颔首,继续向前走。
我注意到裴矩以求助的表情望着杨素,但杨素也没有做任何表示,紧跟着杨广走开了。裴矩微微怔愣了一下,忙跟上来,脸上依旧含了一丝惴惴。
这人,是很将杨广的脸色当回事的。
除了这些零零杂杂的事,我和静言跟着逛了一整天的收获,也就是腿酸了。
我们在洛阳住足半月,整个隋的中枢都跟着到了这里,杨广每天在行宫见人、议事。我和乳娘们忙着对付小丫头。
一个多月的小人儿,也是挺会折腾的人的。饿了、尿了、困了,换着花样哭。现在我已能分辨她不同的哭声,有时候不舒服,有时候只是撒娇。
她懂得分辨更多的人。似乎已识得杨广,吃饱时喜欢赖在他怀里,硬剥离出来就会大声哭。都说女儿和爹亲,原来这么小一丁点儿也知道“异性相吸”。
我不爽。
最近我有些小小的不爽。
我们来到洛阳。洛阳。我以为这个地方对我们会有特殊的意义。我等着他有点特别的表示……当然我可以先暗示一下,但总希望他主动地表示。他应该记得。
可是等许多天,越来越失望。
终于忍不住提醒:“就快要启程了。”
再有三日,我们便会登舟难下。黄门侍郎王弘、上仪同于士澄数月来在江南筹办的数千船只早已陆续抵达板渚,据说船队的恢弘足叫人震惊叹服。
他“嗯、嗯”了两声,未有我期待中的反应。
“就要走了——”忍不住又叹了一声。
“怎么?”他终于留意到我的神情异常,“你不舍得这里了?放心,我们将来会在这里住很久。”
鸡同鸭讲。
我扭过身去,预备不理会他了。
杨广忽然问:“阿婤,你好像有烦恼?”
我不否认。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说:“我知道一个排遣烦恼的好办法,你要不要一起来试试?”
我心中一动,猛地转身。
他看牢我,慢慢的,眼里浮起一丝微笑。
我明白了。
“你居然捉弄我!”我扑过去掐他的胳膊。
他大笑,“你居然能忍到今天才说。差一点我就先说了——”
我们让宫女和黄门找旧时的布衣出来,换了装束。我戴上帷帽,和他一起出行宫。门外孤伶伶的一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