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我怎么暗示,用什么样的法子,他都不为所动。我倒另眼相看。”
她声音低下去,迷茫的,也许她自己也不懂自己的心思。
“想不到,他们杨家还真有一个人物。我也就作罢了。可惜,哼,好景不长,我罢手了,他倒又来找我——”
“你说什么?”我愕然看着她。
她扯了下嘴角,从枕边端过一只匣子,看似极沉,一下竟没端起。我忙探过身帮她。她示意我打开。
里面许许多多的金玉饰品,成双成对的鱼儿、鸟儿,还有蜿蜒盘绕在一起的对蛇。
“都是他送的。”
我盯着那些金光闪闪的玩意儿,仿佛有无数根刺扎进我的眼睛里。
“你知道我为什么恨他?”她的声音空缈,仿佛自极远的地方飘来。
我不答。
“起初我还以为他是认真的,很快就明白他不是,他不过给我个甜枣诱着我。一开始我还不明白,后来才知道是因为你。阿婤,你们俩起头还瞒得真是好。我知道之后,也不免生气,便叫了他来。他见我恼了,又哄我。哼,阿婤,他那个样子,我就不跟你学了。反正,他许了我,将来杨坚去了之后,他必与我有一个叫我满意的交代。”
我持续沉默,仿佛我已变得只会听,不会说话。
“仁寿宫变前两日,我托人送了一只同心结给他,又写信告诉他,我在某处等他。他收了同心结,却借故不曾赴约。他那时大约觉得,杨坚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我已不那么重要了吧。其实我是故意试他的。过两天我又送一只同心结给他,是你的那只,还有一封信,是我模仿你的字迹写给他的,说你有极要紧的事,又不得脱身,让他务必亲身前来。知道我为什么这样做吗?就是想证明,他是如何满口谎言。”
我觉得一阵眩晕,连忙扶住床栏。陈琼的声音飘得极远极远,模模糊糊。过好一会儿,才重又清晰。
“……他利用我。他不仁,我不义。反正不过如此。索性我再搅他一搅,至少,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她轻声地笑。我望定她,只一分长的发茬,枯槁的面颊,几近歇斯底里的笑,忽然感觉彻骨的寒意。
也许是她一生唯一的一次爱恋,就这么湮没在叫人心悸的笑声里。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同情她,也许同情显得太虚伪廉价。我坐在她床边,听她说话,她不再说杨广,开始说她从前的事,童年的点点滴滴,脸上的笑容渐渐温馨。
“阿婤,”她说,“我死之后,你就不要烧纸了。我不需要那些。”
我问:“你想要什么?”
她说:“我想回江南去,要是可以,我想回从前的建康。”
“好。”我答应她,“我一定做到。”
“幸好是你!”她握了握我的手,“如果换作别人,一定不停地哭哭啼啼。”
我其实也想哭,努力地笑一下,“你知道我的,就是这样死乞白赖的性子,哭太费神,不适合我。”
“你才不是死乞白赖……”她的声音低下去,又絮絮地说一阵,而后睡去。
我确认她短时间内不会醒来,起身回去。
杨广在等我,他眼里有几丝不安。
“你们都说些什么?”他故意装作不经意地问起。其实他在意,我知道,很在意。
“她说……”
我望着他。说不在意是假的,可是我忽然厌恶一切的猜谜和兜圈游戏,我第一次全然坦直地面对他,老实地将陈琼所说的一切都告诉他。
他目光炯炯。
“你不信她说的,是不是?”
“不全信。”我说。
我想她说的,一定不会全是骗我的,也许,那对于她而言,全是真的也说不定。在她看来,事情的确是那样的,杨广从来未将自己的承诺当真。
“我是送过她很多礼物。”杨广坦承。
“我知道。”
“但是她也许误会了。”
我看着他,“是你希望她误会吧?”
杨广沉默。
陈琼没有说错,他的确在利用她。在这个圈子里,大家都在彼此利用。就像阿云和陈琼也利用我,恐怕在她们眼里,我隐瞒着她们与杨广的关系,也是在利用她们。
仁寿宫变让我看清楚很多事。我们没有办法知道别人的想法,每个人的立场都不同。这个道理,理论上我早就明白,可是放到现实里,忍心看着熟识的,活生生的人死去,是另外一回事情。
但是我已经不怨他,我现在不怨任何人了。
我走过去,侧过身子,将脸贴着他的胸口。用这个动作告诉他我现在的心意。
他感动,紧紧搂住我。
半月后,妙真法师圆寂了。
杨广得知消息后来看我,我正在做《神伤赋》。诗赋非我所长,只写了个架子,让杨广替我润色,在她头七之日焚了。
细想陈琼这一生,从这所宫殿到那所宫殿,从这个皇帝到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