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什么时候病的?”
她沉默不语。
盈风说:“老底子的病根,很久了。这一个月又更坏了。”说着眼泪就掉下来。
陈琼淡淡道:“说过多少遍了,这没有什么。”
我心里也酸到难受,强忍着泪。
任谁都看得出来,陈琼怕是不行了。我一直以为,她有强悍的生命力,比谁都更能坚持。却原来,她是这样薄命。
“请太医看过没有?”
盈风看一眼陈琼,摇头。
“为什么?”我立时就想站起来,叫人去传。
“是我不让。”陈琼说。
我怔住。“为什么?”我问。
“为什么要?”陈琼平静地反问,“生死有命。”
丝毫都不像她说出来的话。
“还记得那年你劝我活下去,你说,活着才能做些真正想做的事情。我一直都记着你的这句话。可是现在,我想来想去,想了这么久,也没有一件想做的事情,那么,为什么不随便它去?”
“不是……”我想说,不是这样,但语塞。
“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找你来吗?”她又问。
我没做声。其实已明白了一半。
“我有话要对你说。”
是。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居然已经到了这种时候。居然。生命怎可以这样虚弱?如幻像一般。悲伤对宝宝不好,但我忍不住悲伤。
盈风走出去,大约是把门。
屋里剩下我们两个人,谈话是从沉默开始。漫长的沉默。
“你知道那个同心结的事了吧?”
同心结。
“知道一些。”我说,其实我无从判断自己究竟知道事情的多少。
“知道是谁偷去的吗?”
我有些难过,迟疑了片刻,试探地问:“云娘?”
陈琼点一下头。
当然,只有云娘知道同心结的底细,也能拿得到。而且,最要紧的是,云娘原本是阿云身边的人,我并不知她们之间有过什么,但想必云娘无法拒绝阿云的要求。
“你问过她吗?”
“没有。我差人去找过她,她已经搬走了。”
“哦。”陈琼随口应了一声,似乎其实也并不在意。
停了一停,她又问:“你恨她吗?”
我怔愣。“并不。”我说。
她忽然若有所思地盯着我看,“你恨过什么人吗?”
我恨过什么人?
误解杨广的时候,我相信,我是恨他的。但除此之外……我至少讨厌,恨太强烈,并不适合我。
“你多幸运。”她说,语调十分平静,不是感慨,不是嘲讽,只是陈述。
“我恨过那么多人。”她又说。
是的,我知道。恨占据了她大半辈子的生活,她一直都不快活。她说她现在平静了,可我想她只不过是麻木了。
“我恨他们所有人,杨坚、独孤伽罗、杨勇……杨广。”她平静地直呼他们的名字。
我注意到,在杨勇和杨广之间那个微妙的停顿。
“为什么你恨他?”我问。
没有明指,但她一定明白。
她没回答。沉默了会,忽然说:“其实那天,我离开时,杨坚已经咽气了。”
我惊诧。
她笑笑,“本来他就是回光返照,折腾了一回,杨广命人冲进去,又吓着了他,怎么还顶得住?”
这么说,杨坚的最后一口气终究还是双方合力逼尽的,主要是杨广。
不过,间接,与直接有质的区别。
“那天,杨广进屋就抱住我,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杨坚身边的宫女和宦官千真万确是亲眼看见的。那几个人如今都不在了吧?”
我默然点下头。
“看来你也留意过——”
当然。
“他们是我害死的。”陈琼说,依旧是陈述的语调。
“你不想问这计划是谁想出来的吗?”
我不想问。但我问了:“是谁?”
“是阿云。”她轻笑了一声,“我真佩服她,能想出这样的办法来。不过,我们这些人,本来就数她最了解这家子人。可是,其余的每个细节,都是我想出来的。阿云告诉我那个同心结的事。你瞒着她,你以为她不知道,其实她早就知道。不过,她和你是同一种人,不到最后关口,她不会利用你。可我不一样。”
她看着我,露出一种怪异的笑容,让我心底发寒。
“你知道吗?我勾引过杨广。”
我惊呆。
她说什么我都不会更吃惊。
“你果然不知道。”她继续怪异的微笑。
“你……喜欢他?”我问。
“一开始不。”她淡淡地说,“一开始我只是想勾引他,给独孤伽罗看看。她引以为傲的阿摩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