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独处的时间已经太久,再停留下去,外面的人会有疑心。
杨广给我写手谕,就那么几个字,写了半天。我知道,他和我一样希望这段时间再延长下去。
杨广吹一吹手谕,递给我。然后欲言又止,大约也想不出什么要说的,只是那样深深的深深的看住我。
我一阵难过,过去抱住他。
他吻我一下,“阿婤,我们一定会在一起的。”
“是。”我说。也许只是安慰自己,但好过很多。
我拿着杨广的手谕去见杨勇和阿云。他们住一套跨院里,不算很差,但没有自由。
也许久已未见外人,杨勇看见我,激动莫名。他的烧已经退了,但身体虚弱,靠在床头上,阿云扶着他。
“告诉至尊……告诉阿娘……”他喘息不已,一时说不下去。
阿云温柔地拍他的背,“慢慢来,慢慢讲。”
杨勇像抽风一样呼呼地喘很久。
我有些恻然,他还不到四十岁,头发已经斑白了,面容也比我记忆中瘦了一大圈,面颊凹下去。
“我有冤情!”他大约是想喊,但声音憋在胸口里,又剧烈地咳嗽起来,“臣有冤情啊!”他嘶哑地又喊一声,哭了。
阿云像哄小孩子一样,抚摸着他的背脊。然后给我递一个眼色。
“妾知道了,妾会将这话告诉皇后的。”我说。
“我要见至尊……见阿娘……”他继续小声嘟哝,直至睡着。
阿云替他掖好被角,我们出来到另一间房里说话。
“你怎样?”我很没创意地开始。
以为她会露出忧愁,谁知是微笑,“还算好吧。除了比以前辛苦一点,其他也没什么,我倒觉得很清静。”
我这才留意屋里拾掇得异常整洁,花瓶里插了数枝秋菊,丝丝缕缕的花瓣漫展,婀娜多姿。
“我和他,还没有过这样单纯的二人世界呢!”
“别的人呢?”我问。
“遣回家去了。她们也愿意走。”阿云捋一下鬓角的头发,继续微笑,“如今他那一点俸禄,够干什么的?还不如我的积蓄多呢。”
“你的积蓄?”
“是啊。以前他给了我那么多,总有些特别值钱的。虽然没有全带来,但也带来一些。说来杨广还算仁慈的。”
我稍稍舒口气。
“那能卖吗?”
“只要有好处,什么不行?”阿云漫不经心地回答。
看她的模样,倒真有点乐在其中。我钦佩她,扪心自问,不知道我落在她的位置,有没有她这么豁达。
阿云又说:“但我现在担心他的病。”
我怔了怔,“太医不是说,没有大碍了吗?”
“风寒是没有大碍,但他的病本来就不在风寒上。”
我隐隐明白她的意思,然而不知如何接口,于是沉默。
“一开始还好。他觉得能保住性命就很满足,安心地和我在这里过日子。本来我觉得这样下去,也未尝不是一辈子。可惜,后来又变了。”
“为什么?”
“阿五来看他,告诉他一些事情。”阿云叹口气,“唉,也许阿五是好意,但是睍地伐听了,从此就有了心病。”
我忍不住问:“告诉了他什么事情?”
阿云走到门边看了看,关好门又退回来,说:“阿五告诉他,他被废的真正原因,是有人告发他想谋反。证据确凿。皇后硬压了这件事下来,不让至尊以这个理由废他,不然连命也不保。”
深秋天气已然很冷,屋里又没生火,我不禁缩了缩身子。
“那么他……”
“他怎么会?我倒是想过。”阿云苦笑。
“所以,他是被陷害了?”我的声音很低,因为心里已经明白那个人是谁。
“恐怕是的。”阿云平静地说。
我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不知道该想什么。
“其实我就想到过了,这里面的事情,一直都是真真假假的,到最后,真的还是假的,又有什么要紧?我已经看开了,但是他没有。”
阿云叹息,“林青,也许我很没出息,但我已经向历史认输了……从前有些不甘心,现在想想也无所谓。其实他是皇太子,还是皇帝,还是一个被幽禁的废太子,对于我有什么关系?我只要和他好好地过日子。”
她看看我,“你会笑我吧?都成这样了。”
“不不,”我急切地否认,“你很勇敢。”
她嗤笑,“你真会安慰我。其实我已经被这个时代同化了,真悲哀。但是至少我收获了一个我爱也爱我的男人,也算没有亏光本。”
她笑得弯弯眼睛,倒似真的有几分幸福。
“可是,”我低声说,“也许本来可以不是这样的。”
“本来就是这样的。”她说,“我说了,已经看开了。但睍地伐没有,他病得这样子……他不明白他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