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之后,陈琼被册封为世妇。没有任何繁杂的仪式,只是宣了一下旨意就草草了事。
此后陈琼必须加倍小心地过日子。虽然独孤皇后不会再做当初那样的事,但她的脸色也不会太好看。
杨坚倒是很宠她,毕竟是他唯一真正的嫔妃,私下里有不少赏赐。但也只是在私下里。杨坚对独孤皇后似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畏惧,像他这样一个皇帝,也真是难得。
至于独孤皇后,反正她如今甚少快活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日渐少下去,常常一点表情也没有,甚至不说话,就那样坐上半天。
看得出她的身子在差下去。
杨坚现在将许多事都交付给杨广,多余的时间常陪着独孤皇后,似乎随着年迈,他对皇后的眷恋日深,也或许是歉疚。他有许多日子与陈琼同宿。
杨广很着急,命太医院配制补品,亲自试药,亲自捧给独孤皇后喝。他的孝心,大约也有几分是真的。
我和他现在一个月也难得能说上一句话,尽管我们几乎每天都见面。甚至连眼神都要小心翼翼地藏好。这比索性不能见到,还要煎熬。
一日独孤皇后让我送节礼去东宫。进了东宫,杨广已经在迎候。他比过去还要谨慎恭敬。
我将节礼一样一样地念了,随行的宦官捧过去,交给东宫的宦官。杨广谢过。我再向他和萧王妃行礼。
也就到此为止了。
我看他一眼,他也看着我。有再多的不舍,又能如何?
静言忽然跑出来,拉我的手,“六娘,你好久不来,和我玩一会吧。”
我看看萧王妃,她颔首:“六娘,你好久不来,坐坐再去。”
是萧王妃开口,大约就不要紧。我想起满清后宫,皇帝临幸妃子,需要皇后的印玺。多像。
我先陪着静言玩一会,乳娘哄了她去。萧王妃命人请我进屋去坐。
东宫反倒比不得大兴宫里,我知道,当初杨勇失宠,杨坚和独孤皇后曾安插了许多耳目在东宫。如今,那些人也都大概还在。我们总不能公然独处。
屋里的侍女应该都是心腹,但也不能肆无忌惮。
我走进去,依规矩行礼。
杨广看看我,没有阻止。“坐吧。”他指着对面的位置,“坐。”
我坐下来。彼此沉默。其实也不用说什么,都知道对方的心意,可是又要用理智克制着冲动,很费气力。
沉默久了也显得怪异,我随便开始一个话题:“殿下近来作何消遣?”
“读书。”他说,“也作诗。”
他吩咐侍女,将他的诗稿拿来。
我念其中的一首:“汉使出燕然,愁闺夜不眠,易制残灯下,鸣砧秋月前。”又换一首:“今夜长城下,云昏月应暗,谁见倡楼前,心悲不成惨。”
心中一酸。竟这样消沉。
我抬头看着他,目光交汇,几乎无法再掩饰。我拼尽力气才能微笑,“好诗。”
“嗯。”杨广随口道,“请柳顾言改过一二字。”
“柳顾言是——”
“东宫学士。近日我常与他一起谈诗。”
大概,除了这些也没什么别的可做。
“前些时日,听说殿下贵体有恙,不知现下如何?”
“只是普通风寒,服一帖药就好了。”
这些都是废话,只好过沉默。
“殿下,如果没有旁的吩咐,妾该回去了。”
杨广沉默片刻,点头,“好。”
我在榻上向他叩首行礼,然后退出。他跟着一起走出来。
“殿下请留步。”
“我送送你。”
我低下头,“妾怎么……怎么敢当?”
杨广微笑,“你是皇后的尚宫,礼敬是应当的。”
他能找出这样完美的理由,我只得不作声。
杨广走在我身侧,谁也不说话,想说的不能说,能说的没什么可说。
想起曾经的一个夜晚,星月静谧,我们并肩走在青石铺就的路上,一样的脚步节拍,一样的呼吸节拍。
那天,杨广对我说,阿婤,我们私奔吧,我们去开店,赚了钱去游山玩水,钱花完了再去开店。
如果那天,我答应了,不知现在我们是不是真的会在那个小镇开店。一间书铺,略带陈旧的气息,在有阳光的日子里翻开书,轻尘飞舞,缕缕淡墨的香气。
然而,那个契机永不会再回来。
而今他是隋的皇太子,小心翼翼地维护他刻意包装过的形象,如临冰谷,每一步路都走得战战兢兢。而我,是皇后身边的女官,他触碰不得的女人。
听说如今,杨谅在并州大造军械,而且私下里招兵买马。但他有杨坚夫妇的宠爱,杨广奈何他不得。就连杨秀在益州,也一样屡屡结交朝中大臣。冷眼旁观,现下坐在风口浪尖的第一人是杨素。
这和当初的高颎情形一模一样。
杨素大约已觉察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