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的猜忌,听说如今,他甚少对朝中事务说话,除非杨坚指明了让他主持,否则不肯干预。
这么一来,想挑他的错倒也不容易。
一日陈琼过来,带了来自江南的各色点心。杨坚替她寻了江南的厨子,专为她做吃食。杨坚倒是没有亏待她。
我们坐了吃点心,里面也有玉尖面,听说如今那铺子生意大好,已开了好几间店。
我拣了一个,是枣泥馅的,又掺了蜂蜜,很甜。
我们聊天,照例又开成政局研讨会。陈琼现在是杨坚的枕边人,听到的一手新闻越发多了。
她说,杨素的族叔刚刚被调出京师,转任荆州总管。
我没有听清楚,“他原来是什么官位?”
陈琼重复:“宗正卿兼给事黄门郎判礼部尚书事。”
天,我忍不住笑。进宫这么久了,我还是不习惯这些官名。在古代当个官也不容易,光记住自己的职位就不容易。
“你怎么就记得住?”
陈琼回答:“这有什么难的?”但想一想,也忍不住笑出来。
“听至尊的意思,也打算让杨约外放。”
杨约是杨素的弟弟,现任大理寺少卿,我曾见过一面,似乎是个稳重的人。当时堂上那么多人,只有他眼里没有那样明显炽热的欲望。
“他是洁身自守的人?”我问。
“什么呀?”陈琼嗤之以鼻。
不是?我看着她,等着听权威答案。
“他好财。”她简单的说。
似乎不好色,似乎。
陈琼露出怪异的笑,加一句:“他好不了色。”
好不了?这是什么说法。
陈琼附在我耳边解释,我恍然大悟。两个八卦女人相视咭咭笑。
“哦,所以——”
“是。听说小时候从树下摔下来,落下这个毛病。杨素很疼他,一直提携他。”
话题又拐回来了。
我问:“外放个什么官?”
陈琼想了下,说:“伊州刺史有缺,大概会去那里吧。”
她果然知道得清楚。
这么一来,和杨素关系最亲近的人都调出了枢机,看来杨坚是真的要撇开杨素。
“杨素没什么表示?”我问。
“他怎么会?那个老狐狸。”
是,在朝里摸爬滚打那么久,爬得到那么高位置的,都比狐狸还精。
“连薛道衡都外放了。”
“薛道衡?”我觉得这名字好生耳熟,但一时想不起来。
陈琼看我苦思冥想,很诧异,“薛道衡你竟不知道?那样有名的大才子。至尊的文书都是他起草的。他有一首《昔昔盐》写得极好,你不曾听过?”她低吟:“‘暗牖悬蛛网,空梁落燕泥。’”
我终于明白为何耳熟他的名字。
后世流传很广的一个故事,说薛道衡因为“空梁落燕泥”遭到隋炀帝的嫉恨,所以被杀了。算是千古文人的一桩悲剧。
那么这个薛道衡,是要死在杨广手里的。
忽然对他生出了几分同情。
陈琼继续在说:“这个人,就是心肠直,一个弯也不懂得转,至尊常说他‘迂’,也真正是‘迂’,听说他离京那日,哭得连话也说不清楚,他是一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被外放的。”
“为什么?”我问。
“他十日里倒有八日是杨素的座上宾,两人是这样的交情,至尊婉转地劝过他,他又不明白,除了外放,还能如何?”
官场中的事永远如此,得是如此,失也是如此。但也总有那么多人想去闯荡这个圈子,前赴后继。
所以唐太宗说:“天下英雄,入我毂中矣!”因为那毂中是有千年不减诱惑的饵。
忽又想起前些时日,陇州刺史府添丁,杨坚十分高兴。当时我还不知陇州刺史是谁,后来才对上号,竟是李渊!算来这是他第二个儿子,无疑那就是李世民了!当下小小激动了一场,转念又一想,我激动个什么呀?那是唐太宗。我若穿晚个二十年,也许还能领略一下初唐风采。至于现在……唉。
“阿婤,你发什么呆呢?”陈琼推我。
“我在想——”我掩饰的,“也许,还有得是非。”
陈琼回答:“理他们的呢。”是我常说的话。听她的语气,大概巴不得如此。
日子还是照样地过去。一天又一天的。杨广一定是度日如年,杨素看起来圣眷有增无减,但实权少了下去。
这当然是个风向标。
只是一般的人,并不敢轻举妄动,第一个开炮的人要有莫大的勇气,因为大半的可能会变成炮灰。所以时局微妙地僵凝着。
这些都是我的感觉,那些私底下暗自进行的事,我全然不清楚,因而宁静让我格外惴惴不安。
兰陵公主三五不时地进宫来,她是唯一一个会在独孤皇后面前提起废太子的人。
“大哥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