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做?我知道,她是想将我和杨俊一起杀死。
所以,她在最后时刻最不想见到的人一定是我。
我问杨俊:“你要不要去送送她?”
杨俊目光平直地望着前方,良久,摇一摇头。
一娘死后的次日,有人送来一只锦盒,说是一娘留给我的。打开来,里面是一束头发。我想了很久,将她的头发交给杨俊。
他似乎很意外,但是并没有拒绝。他脸上的表情很意外,将头发拿在手里摩挲了许久许久,然后才叫人收起来。
我想,其实他对一娘未尝没有感情。
冬去春来,杨俊的情形一日日地差下去,他不能行走,出入都要人抬。
一日他对我说:“阿婤,你还想开店吗?”
“嗯?”我诧异,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这样问,以前他从来没有问过。
“我记得你以前总喜欢开店,花店、饭馆……你现在还想吗?”
我笑,“早已不想了。”
“为什么?”
我说:“现在我有你。”也有真心,并不全是安慰他。
他望着我,“我真是幸运。但是这些年……阿婤,真是难为你。”
“难为我?难为我什么?这些年我若没有跟着你,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他叹口气,“话不是这样说。阿婤,你该为自己以后打算。原本,我应该替你安排好,但我如今自顾不暇。等我死了之后,你……”
“不不!”我震惊,“你在胡思乱想什么?你怎么会死?你还很年轻。”
杨俊苦笑,“阿婤,何须自欺欺人?你看我这模样……我是行将就木的人了。”
我心口一阵痛,抓牢他的手。那么瘦,如同一段段的竹节,也缺乏温度,确实眼前我唯一能够牢牢抓住的东西。
“阿袛,你看你——”我努力地笑,“你怎么舍得让我这样伤心难过?”
杨俊笑了,用另外一只手抚摸我的脸。
我又说:“看外头,阳光多好,你该出去晒晒太阳,就不会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念头了。”
我吩咐宦官用躺椅抬他到院子当中,春阳温暖,透过头顶的枝叶,点点地落在他的眼眸中,湖光般柔和。
我坐在他身畔,与他双手交握。
静默了许久,他忽然说:“阿婤,告诉我,这么多年,你有没有一点真心地喜欢过我?”
“当然,你为什么会这样问?”
他侧过脸来,凝视着我,眼里有种让我陌生的洞悉,“阿婤,说实话。”
我呆呆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他举起我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良久,轻轻叹息,“也许,你心里恨着我——我强留了你这么多年,可是我没有法子。”
我完全迷惑,可是又有一点明白,心在狂跳,似乎预感到什么。
“你在说什么?不要说了,你该休息。”我试图阻止他。
但他摇头,“阿婤,不要让我将话带到地下去。阿婤,我知道你心里喜欢的是谁,你从江南回来我身边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你变了,你自己可能都不知道……”
“不是的!”我惊跳起来,急切地想要分辨,“你听我说,你一定是错了——”
“不,”他平和地望着我,“我不会错的,我的心意都在你身上,我怎么会看错?那时我也很犹豫,我该让你回到江南去的……但是我舍不得你走,阿婤,我实在舍不得你。”
“不是的。”我喃喃地说。阳光忽然变得刺眼,明晃晃的叫我什么也看不清,心里乱成一团,万千的结全绞在一起。
杨俊的声音忽远忽近,“……我死之后,你还是去我二哥那里吧,他比我能干得多,一定会将你照顾得很好。”
“不!”我的眼泪在不自觉间落下来,“我哪里也不去,我会一直陪着你。我答应过你的,难道你不记得了?”
“阿婤,你已陪我很久了。”他抚摸着我的头发,“我只希望,你不是那么痛苦,你心里能喜欢我一点点。”
“不不不!”我说,“不止一点点,有很多,真的,很多。”
“真的?”他微笑,然后合起眼睛,非常惬意的模样,“那么我就不枉此生了。”
杨俊在半个月后死去,临去十分平静,宛如睡着了一般。
我呆呆地坐在榻上,看着他们给他擦身、更衣。我没有眼泪,我的整个身体都被掏空了,哪里流得出泪?
我坐了很久,该是有很多人过来劝我吃点东西、歇息一会儿,但我看不见,也听不见。
直到有人要抬走他,我才惊跳起来,发狂似的叫喊:“不!不许动他!”我扑过去,像抓住他的手,就像过去的无数次那样,抓住眼前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夫人!夫人!”很多人过来拦着我。
在他们的眼里,我只是悲痛过度,他们不知道我失去了什么。我用尽全身的气力,也无法靠近他半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我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