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人,想不到会欺骗区区小女子。”
杨广无动于衷地看着我,一脸“随便你说”的表情,“我若约你,你必定百般推辞。但是你看——这样的景色,不看岂非可惜?我们一同赏过春花,再同赏冬雪,也是乐事。”
我早该想到,这一趟应邀就没好事,如今进退两难,只好走着瞧。
心里转着念头,脱口说道:“只是赏雪?”
杨广凝视我,眼中转瞬间换过了几种表情,但我来不及一一分辨。他点点头,说:“只是赏雪。”
我叹口气,“殿下请。”
他侧过身,向我伸出手,但我执意装作没看见。如果他非要想,他可以硬拉住我的手,像他吻我那样。然而迟疑片刻,他将手放下,迈步向前走。
我于是跟在他后面。
我们哪里是在赏雪?走了很远,他不说话,我更不会先开口,只是一前一后地走路。
天地间那么安静,只有低弱的流水,和我们的脚步声。雪地上留下长串脚印,交缠地混杂在一起。
脚上穿着鹿皮靴子,寒意还是从脚底冒上来,阳光照在雪地上,亮得刺目,却不含一丝温度。
我看着他的背影。深青的棉袍,布的,看上去带着一丝阴沉。脚步走得很稳,节奏始终如一,靴子微微带起雪霰,银白色的雾气般一扬,而后飘落。
我一点也搞不懂他究竟想干什么?难道这样沉默地走路就是他想要的?
他不像杨俊,杨俊是条溪流,剔透的,他对我来说,就像深不可测的潭水,怎么也望不到底。
当然,我想,就这样应付过去最好。
他终于站定,对我说:“来。”
我不是不识时务的人,估量眼前的形势,我走过去,站在他身边,但保持我自以为安全的距离。
他没注意我们之间的空隙,眼睛望着远方的山丘。天很晴,碧蓝得仿佛能够沁出水来,与纯白的山丘界限分明,漂亮得如同明信片上的景色。
“我有时会想,”他像在自言自语,“若时时都有这样的景色相伴,一生足矣。”
我理解他的想法,我也常有这样的感慨,争名夺利的人生那么累,到头来不过如此,何必呢?但感慨完了,我还是会回到现实去。
“阿婤,”他转身看着我,“你还记不记得?当日在洛阳城外,你对我说,如果能够在那样的山中建一所宅子,一生吃穿无忧,你便心满意足。如今,你是否还是那么想?”
我默然点头,没有否认。
“那么如果——”他继续说,起初带了点迟疑,很快又平静,“如果我找得到这样一个与世无争的地方,你可愿意与我一生共渡?”
这是什么意思?我迷惑地看他。他忘记了他的身份?
“阿婤,你从来都不怨恨我,只因为我是晋王你才怨恨我。如果我不再是晋王,你可愿意和我一起?”
我太吃惊,以至于说出来的话都结结巴巴:“可可是,为什么……”
“你不消问为什么,”他看我看得很深,“你只消回答,愿意,还是不愿意。”
我的脑子一时混乱如麻,各种理智的、非理智的念头一起蹦了出来,搅和不清。
我承认我感动,就算杨广是一时发烧脑壳烧坏了说出这种话来,我也一样感动。我也很想说愿意。我甚至在想,如果我说了愿意,杨广也真的跟我一起归隐到什么地方去,是不是历史上就不会有隋炀帝,不会有隋末大乱……
最终,理智还是回来。
我对他微笑,“恐怕,不是我愿意不愿意,是殿下是否能做到?”
杨广反问:“你能吗?”
看来,他非要迫我先承认。“我不能,”我十分老实地回答,“我是个俗人,难免受凡尘俗事诱惑。”
与世无争、一生无忧,那是我的愿望不假,但也只是一个愿望。我想做的事还有很多,暂时,还不想去过一成不变的生活。
杨广也是一样,我看得出来。
他自己也很清楚,所以他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江南的雪总是积不久,当雪开始融化的时候,开皇十年的除夕到来了。
以前几年的除夕,我都在陈宫中度过,一应事务自有人动手,不劳我的驾。我只消当个傀儡人,穿别人让我穿的衣服,说别人让我说的话。
今年好些,我算是宅中的主人,许多事我可以做主操持,所以,比往年更有趣些。
这宅中南人北人都有,所以风俗也是南腔北调地凑起来,倒也合宜,这叫“Mix&Match”。云娘自是其中一把好手,上上下下地忙活。我只不过是跟着凑热闹的一个而已。
忙忙乱乱,一忽儿时间就过去。到吃年夜饭时,忽觉冷清得可怕,那么大张桌子,只我一个人坐在上座。想了想,让云娘、宝儿和几个侍女都来陪着我坐。然而,彼此虽然亲密,在她们依然觉得拘束,我也无趣。
吃完饭坐在一起,围炉守岁。她们都在谈,过去在自己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