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已过,西厢的暖阁里烛影辉煌,寂静无声。
文轩胳膊肘斜拄在软枕上,眉目间微有笑意,脸上却淡淡的。“你对奴才们可真好啊,不过只怕人家未必会领你的这份情哦!”
茗慎走上前,亲自烹着一壶新茶,低了头嗔笑道:“灵犀是妾身的陪读,知书达礼,只是心思敏感太过了些,也是我平时没有好好教导的缘故,二爷可别怪罪她啊!”
“农夫与蛇的故事听过吗?当心救蛇反被咬啊!”文轩随手接过茶盏,满眼皆是诡谲笑影,在烛火下越发显得深不可测。
“不会的,我们自幼情同姐妹,且知根知底…...”茗慎自信的笑道,可见她对灵犀是一百个放心,甚至话里透出许多对她们姐妹之情的看重。
文轩嗤声冷笑,不想在跟她讨论这个话题,打断道:“不是说好的要你弹琴吗?还不演奏?”
“妾身遵命!”茗慎福了福身,朝帘外唤了声“彩凤!”。
彩凤应声而至,茗慎接着吩咐道:“去把我的焦尾琴取来。”
“是!”彩凤轻快的应道,片刻功夫,便将一把古朴的焦桐古琴放置琴架,旋即蝴蝶般飞了出去。
茗慎走过去款款坐落,青葱凝露的十指勾挑琴弦,激起委婉而不失刚毅的清冽音色,她闭目沉浸在自己营造的悲戚氛围之中,和这琴音,引颈高歌:“秋花惨淡秋草黄,耿耿秋灯秋夜长。已觉秋窗秋不尽,那堪风雨助凄凉。助秋风雨来何速,惊破秋窗秋梦绿。抱得秋情不忍眠,自问秋屏移泪烛。泪烛摇摇爇短檠,牵愁照恨动离情。谁家秋院无风人,何处秋窗无雨声? 罗衾不耐秋风力,残漏声催秋雨急。连宵脉脉复飕飕,灯前似伴离人泣。寒烟小院转萧条,疏竹虚窗时滴沥。不知风雨几时休,已教泪洒窗纱湿。”
琴歌和鸣,如泣如诉,似是有数不尽的凄楚,道不尽的苍凉。每一个音节都蠢蠢欲动的想要搅乱一池春水,只把文轩的心拨得七零八乱,他闭目怜听茗慎的吟唱,一种莫名的情愫,在心底翻天覆地,荡气回肠。
一曲毕,茗慎缓缓起身行礼:“妾身献丑了。”
文轩久久不能回神,心头涌聚继续心酸,叹一声:“好一句‘罗衾不耐秋风力,残漏声催秋雨急。 连宵脉脉复飕飕,灯前似伴离人泣。’这首《秋窗风雨夕》经你唱了出来,更加悲悲戚戚了,看得出来你也是满心的思念哀愁,是不是想你娘亲了?”
茗慎袅袅婷婷地走置文轩跟前,巧笑间,心计在眉间深藏。“外界的传言多半不实,但今听二爷如此一问,可见传言也是可信的!”
“传言?”文轩突然来了兴致,笑的温雅如风:“那你到是说说,外界都是怎么说本王的?”
茗慎知道奉承之言必能取悦与他,于是低眉顺眼的吹捧道:“外界都传,说二爷是一位闻弦歌而知雅意的如意郎君,而且还流传这样一句话,不愿君王见,愿识端王面,不愿千黄金,愿得二爷心。”
文轩一把抓过茗慎的手,轻易地她单薄如纸的身躯揽进怀中,吻了吻她的脸颊,声音似潺潺春水淌漾:“那本王在慎卿心中,亦当如是吗?”
茗慎惊魂未定,羞涩的别开脸,声若蚊鸣道: “二爷请用茶,快凉了都!”
“呵呵......茶凉了不要紧,可以用五脏六腑去暖。”文轩在她耳畔呵着令人耳根发痒的热气,一股属于处子的馨香缭绕地他口干舌燥,一只手摸索着茶盏端起,笑着饮上一大口,顿时觉得口中被苦涩灌满,“噗”的尽数吐了出来。
所有暧昧的氛围全被打散,文轩放开茗慎,紧皱着眉头,十分不悦的问道:“这是什么茶,这么苦,你也敢拿来给本王喝?”
刚刚茗慎烹茶时,专门选用娘家陪嫁给她的茶叶,茶叶全是发霉的,甚至还有掺假,不苦才怪,但是茗慎当然不敢这么跟文轩说,而且换了一脸惊慌的样子,无辜道:“对不起啊二爷,此茶名曰‘清心茶’是用莲子最苦的心儿泡成的,虽然味道苦涩,但是有清心静气的功效,年幼时我与生母在废院生活,我们喝的都是这种茶,只怪妾身太过挂念娘亲,所以经常烹制这种茶来喝,没想到刚刚只顾着和二爷说话,竟然忘记把茶叶换掉了。”
茗慎说完窥探着文轩铁青色的俊颜,压制着想笑的冲动,小心翼翼询问道:“二爷不会怪罪妾身吧,妾身不是故意的!”
“怎么会?难为你一片孝心,照你刚才所说,你娘亲在纳兰府过的很不济,你要想接济她一下就明说,何必害的本王也喝这么苦的茶呢?”文轩抿着满嘴苦涩,没好气的瞪了茗慎一眼,语气里有责备,但是并无怪罪动怒之意。
茗慎的伎俩被他揭穿,忙惶恐地跪了来,不好意思道:“妾身知罪,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二爷一双慧眼,只是冬日将近,妾身不过是想给娘亲送些好的茶叶丝缎,还望二爷成全。”
文轩将她扶起,一股怜惜之情盈满心头,放软了口气道:“本王准了,明日你就去管家哪里领些上好的丝缎和茶叶,托人给你娘亲送去吧,若有人敢为难你,就说是本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