咧。泥老家可不在这哈,泥老家得丝沈阳滴”。“老婆子你懂个啥啊!老家就是这,祖宗就在这!是不是老灰?”爷爷不再理会奶奶,低下头问腿上的老灰。老灰则扭头眯眼一本正经的看了看爷爷,然后若有所思的慢慢应一声:“妙啊!”
老灰是狸猫,两尺长的身子,穿着灰白相间的皮大衣,很漂亮。要是按人的年龄算,我最多它叫声哥;可要是按猫的年龄算,估计我就得管它叫叔了;但再看它和我爷爷的亲密关系,老灰就成了我叔爷!事实上我全家,包括我那不喜欢任何动物的老妈都把老灰当成了我“叔爷”。本来老妈是很烦我这个“叔爷”的,老灰也知道我妈不待见它,所以从来都不进爸妈住的西屋。虽然老灰很少在家里吃饭,可每次只要它跳上椅子扒着桌台,甭管吃不吃,奶奶都会给它盛一小碗饭菜。你想啊,老灰不经常在家吃饭,那它平时在哪吃?吃啥?肯定老本行地干活!就算它不干老本行,谁家也没有给老猫留饭位这一说,他还真想往自己脑袋上扣一解放帽儿当主*席了?
虽然我爹从没喊老灰叫过叔,可也从没赶老灰下过桌。老妈刚嫁给我爹的那段日子没少因为这事儿吵架,以至于小两口差点因为老灰离了婚。俩人吵到居委会开“感情破裂证明书”,人家一问原因才知道——就为一只猫!本来还和颜悦色的居委会大妈当时就气的拍了桌子,要闹回家闹去!结婚不到半年的小两口儿竟想拿猫来当幌子,占用宝贵的区离婚指标,逗我玩呢?本来我那傻实诚的老妈脑筋还没转过来,准备听领导的话,回家再闹一把,可刚出了居委会她就扶墙一阵干呕,被我爹心疼的送到医院检查——坏了,离不成了!怀上崽儿了。因为老妈怀了我,奶奶决定让步,隔开用碗,分桌吃饭。
日子磕磕绊绊的过,一直到了我三岁。那年冬天奶奶生病,我姥姥也生病,两亲家关系如同水火,不愿住同一个医院。结果我爹下班去一院给奶奶送饭,老妈下班去二院照顾我姥姥打针。家里就剩下一个老迷糊和一个小疯子。爹妈不得已请邻居大婶下午坐在我家打毛线顺便照看一下。有天下午,我趁她打着毛衣没注意又跑出去了,还遇一偷小孩儿的乞丐花子,差点被抱走。等大婶儿发现出去追的时候那人都已经拎着我跑出去了小半条街。还是老灰厉害:“喵了个咪的敢拐我侄孙子!”嚎叫着追了上去,一跳五尺高,扯着那花子的后背棉袄跳上他肩膀,爪子一伸脸上四条血道儿,齐活儿!那花子一吃疼双手捂脸把我丢地上了。然后,然后老灰也成了我妈的叔……
记得家里有半本儿老书,偶尔见爷爷拿出来小心翻看。有那么几次,趁他迷糊的时候我想偷出来看看上面儿写的是啥。可还没等我看清上面的繁体字,爷爷就会突然清醒过来,喊我爹揍我一顿把书收走。从小到大除了因为乱翻爷爷的东西,我爹就很少揍我。所以因为那半本书挨揍的几次,我都记得很清楚——我爹抄起鸡毛掸子啪啪的打,一点儿不留手,就像打的是别人的儿子一样。爷爷就在旁边眯着老眼,笑着对我说:“等我走了你再看吧,反正咱都得写在上面。”老灰依旧深为赞同的说:“妙奥!”
从小我就怕我爹,因为他总是阴沉着脸,就像有满肚子心事儿一般。破写字台上的玻璃板下压着不少黑白照片,大多是我爹当兵的时候参加对“越自卫反击战”前照的。用文雅点儿的话说,这个小伙子的微笑给黑白相片赋予了阳光般的色彩,可他复员后的照片就不管黑白也好彩色也罢,就全成了黑白照,因为他复员回来后所有的照片里有少了件东西——他的整个右臂。虽然没了右臂,可我却知道他的左手更灵巧。夏秋的周末,我和我爷爷经常坐在院子里的树下等着挨刀,剃刀!只见我爹漫不经心的捏着剃刀把儿,口中含水“噗”的一声,再将刀刃贴着皮带上下刮蹭一阵儿,直到刀面顶着阳光直冒寒气。
风吹老槐叶落梢,
漫天纷黄青寥寥;
寒锋快闪一片绿,
落势不改两瓣飘。
嗯,磨得差不多了!那一刻我似乎听到单老爷子评书中的第三声号炮响,就差丢地上一签子了。看我爹给爷爷刮脸真是练胆儿,总觉得那动作不是刮胡子。见过理发店的师傅,都是一手扳着客人的脑袋,一手小心翼翼慢慢的平着刮,生怕一步小心费力又赔钱。可能我爹没这顾虑吧,反正也没钱拿。只见他斜着眼睛盯着对面镜子里的爷爷看一下,左手稳抓剃刀,刀刃底挨着爷爷的下巴,稳稳当当横着一拉,半拉右脸就齐活儿。这不是技术,这是艺术!后来我才知道,这门儿艺术可不好学,至少以现在三十年无仗打的情况来看,就不具备在中国合法练习的硬条件。
小学生活就像放假:放假也是放假,不放假也像放假。虽然早过了文革,但我之所以能这么耍,是因为我爹从不管我逃不逃课、写不写作业。甚至夏天的时候他趁着休息还会带我去杨家西湖游泳,一脸严肃的教我如何偷摘人家网上挂的鱼,然后回家我俩一起被我妈吼!也只有在我的教育这个重大问题上,老妈才能短暂展现出她的凶悍。然后,吼完拉倒,转身踮起刀就收拾鱼去了。其实我爹不喜欢游泳,因为他不想让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