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引子吧
“一个月四百块钱,管吃管住管抽烟,先在我们所里跟着混俩月吧。”
“管抽烟啥意思?”
“明天你就知道了!”
“我……能不能不穿这身儿狗皮?”
“我草!还看不起我这身儿狗皮?我告诉你老陈,这身狗皮不是谁都能穿滴。来的时候要是真裹着我这身狗皮,你在长途车上也不会挨这一刀。看看你现在这怂样,跟特么袋鼠一样!”
一辆警用破长安哼着怪异的鼻音躲过乡间水泥路上的沟沟坎坎,来到一块前不着村后不挨店的大院子旁,车身猛地转弯九十度穿过大门停到了空旷的院子里。整片房子看起来挺新,应该就是这两年盖的。刚下车,冷风夹着雪粒顺着被划开的大口子灌进我的外套,鸡皮疙瘩随之而起。
“哟呵,谁呀这是?被开了天窗了?是不是要报案?别报了,报了也没用!”从挂着棉帘子的传达室出来一个二十来岁,长相很方正的小伙儿正嬉皮笑脸的问我。
“啥叫开天窗?”左手捂着外胸前外套被刀片划开的口子,我感觉自己真的像是一个被凌辱过的妇女前来报案一样。
“你现在这样就叫开天窗,谁说的报案没用!先做个笔录,丢钱了没?多不多?”又一个三十多岁,矬古仑墩还龅着两颗门牙的家伙的从传达室里跑出来,屁股一扛挤开那小伙儿就要拉我进屋。
“王成,皮痒了不是?就算做笔录,也不该你来吧?”小伙儿依旧嬉皮笑脸,但是眼色已经开始发狠了。
“报个毛案!都给老子滚蛋!这是我刚从云南回来的老同学,在这混几天!晚上咱到“良家”吃饭算是他接风。二宽,你听听那辆长安的发动机是不是又要坏了……”老马吼完就带我去了他的宿舍。
“老马,你这屋子,除了不飘雪花儿,跟外面差不多吧?”来到二楼老马的宿舍,十来平的屋子又脏又乱。拔开桌上破暖壶的塞子,哗啦哗啦倒出半杯水垢,我的心瞬间冰冻。
“我草!这群烂货!”老马扭头回到二楼走廊上,冲远处传达室一阵吼:“二宽,去把那几个屋里的电暖气全都给我弄上来。你说什么?门都上锁了?你装个蛋的好鸟?”
大约十分钟不到,小屋里堆了五个“小太阳”外加一台暖风机。
“谁让你把吴老二的暖风机弄来的?你这不是给我添乱么?快放回去。”老马瞪着嬉皮笑脸的二宽怒吼道。
“他屋里有空调,还要暖风机干啥?再说了平时他又不住这儿。”二宽倚门挠头依旧嬉皮笑脸。
“谁让那孙子是所长呢?别磨叽了!麻溜的给我放回去,恢复原。出来把门锁好,记住锁要转两道!”老马交代的很是细腻。一直盯着二宽抱着暖风机拖拖拉拉挪向二楼走廊尽头,老马才回屋把那五个“小太阳”一口气都插在几处不同的插销上。
“大老远的折腾了一路,你先睡一会儿吧,等晚上我喊这里的同事大家吃个饭,都熟悉熟悉。”老马说完就要走。
“等等啊!这五个全开‘小太阳’,你想把我变烤鸭?再说你不怕电线烧焦啊?”我实在很蛋疼,记得这家伙的高中物理学的不差啊?
“我不怕烧电线,你也不会变烤鸭!我现在出去办点事儿,等下门锁上后,谁敲你都别开啊!”
一股沁人心脾的脚臭味儿,随着热气从床下升起扑面而来,呛的我只好拿卫生纸安慰性的塞住了鼻孔。脱掉开了“天窗”的外套,钻进了老马的脏被窝。从云南到河南,又折腾到这杞兰县,到现在我耳朵里还是飞机发动机的嗡嗡声。虽然头晕的厉害,可我却一点儿睡意都没有。自从回到这片熟悉的土地,回忆就像挤开了滑丝阀门的流水般,不知从什么地方冲进我的脑袋,满溢后又从我的眼睛里慢慢渗出……
———————————————我叫陈小健
很多年以后,当我用一个更加草蛋的名字去应付警察盘问时,当我面对不明真相的群众围观时,当我给在紧张对峙中报出名号缓和气氛时,我都无比怀念我那老糊涂爷爷给我起的贱名。
我叫陈小健,河南开封人,家住龙亭东湖边儿那片老城区。门前一条破落街道——辇子街。据说北宋位被废皇后曾有在这里住过,后来人家儿子争气当了皇帝,废后变太后。回宫那天,因抱粗腿的大臣们争相公车接送,所以此街车辇如流。不管这条街它以前叫啥,反正好事儿之人从此改称辇子街以留念。古时候金兵来这里烧过,黄河水在这里冲过,李自成在这里抢过,反正不管怎么变革,这条街就没再换过名字。街坊邻居很多都在这里住了百年以上,就算战乱、饥荒也很鲜有搬迁,更别说民国的水旱蝗汤和天朝那延绵不断的折腾。
和那些动辄都是某某小吃世家的街坊邻居比起来,我家不算老户。记得爷爷奶奶都还在世的时候,俩人喜欢拌嘴,开头就是我那老糊涂的爷爷用东北话自言自语的嘀咕:“不走了,这次算是回老家了,死也不走了……。”然后奶奶用陕西话骂道:“瓜怂,泥个老瘫子,祖宗都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