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初明,日影夹在云团中一闪而逝,不过多时,窗外又是飞雪安静飘舞。
沈未已将那张字条取下来,放进怀里,继而再拿来菜食生火熬粥,顺便再弄来一炉柴火,替霍木兰熬好今天的补药,等忙完一切回到楼中时,床幔内却已没有霍木兰的身影。
他心下一揪,忙放下瓷碗跑出楼外,站在木廊上向外一望,竟见江涛阵阵边坐着一抱膝女子,不是霍木兰是谁。
不容多想,沈未已快步奔下山路,迎着扑面而来的飞雪跑到霍木兰身边,不安道:“木兰,你在这里干什么?”
江风忽来,她鬓发起舞,掠过那双迷茫的眼睛,沈未已心中一揪,蹲下来道:“这里风大,我们回去。”
霍木兰却一动不动,任他有力的大手把自己拉起来,忽淡漠道:“你老实告诉我,她是不是死了?”
沈未已怔住,霍木兰看向江面道:“还是沈梦骗我,只为一声不吭的带走她?”
沈未已明白过来,低头坦白道:“我不知道。”声音里满是遗憾和自责,甚至还有无力。
霍木兰胸中一酸,大声道:“大骗子!”
沈未已一震,霍木兰打着他喊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却还跟我说她没死!说她没事,你这个大骗子大骗子!”哭喊着乱打一阵,猛地向后退开,看到的却是沈未已颓然而立,低着头,鬓发在大风中肆意飞动。
“对不起。”沈未已哑声说道,以往高大伟岸的人在这瞬间变得脆弱而无能,紧攥着拳来克制胸中跌宕难平的如涛思绪,然说完这句话后,又忽如失控一般,大声喊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霍木兰面色一僵,怔怔看着他扭曲的脸,忽心似窒息,掩唇闭上双眼,淌下泪道:“不是,我不是故意要怪你……我就是太伤心了。”轻声说完,又仰起头来,看着苍白的天空,让如沙飞雪融在自己面颊上,沁凉,一闪而逝。
沈未已却疲惫的闭上了眼睛,低声道:“孩子我们以后还会有,你别再这样。”
霍木兰对着天中落雪轻轻一笑,隐忍道:“好。”
沈未已松一口气,霍木兰却道:“你还没告诉我,这一次,我还能活多久。”
沈未已放松的一颗心又咯噔被什么东西拧起来。
霍木兰平静的道:“说实话。”
沈未已抿住双唇,道:“大概三年。”
霍木兰哑然失笑。
如果不是因为早产大伤她身体,也许她能活的时间还会更长,虽然沈未已明白,这所谓的更长也绝对不会超过十年。
他老早就错过了她最佳的救治时间。
“三年,”霍木兰用力吸一口气,安慰自己道,“三年就三年,其实三年也很长了,若不是老天让我遇到你,我恐怕早就不在了。”
沈未已百感交集,上前揽住她道:“三年未必是个定数,我会竭力给你延长性命,你现在身子正弱,先乖乖回床上躺着,好不好?”
霍木兰因悲痛而刚烈的心软下来,靠着他肩头,道:“你抱我回去。”
沈未已欣然答应,可因右臂被废,此刻只能用左手托着她,霍木兰尚未发现异样,只道:“不要这样抱,要像那次你抱我去看日出那样。”
沈未已登时怔住,抿着唇不知如何是好,霍木兰惊觉古怪,退开身来细看他,皱眉道:“你的手……”
沈未已坦然道:“废了。”
霍木兰赫然睁大双眼,回想起那日二人别离时的情景,颤道:“他到底还是废了你……呵,好狠的心啊。”
沈未已道:“那日也是我太倔,若早些低头,师父也不会对我下狠手。”
霍木兰听到“狠手”二字,更是一震,道:“他还对你做了什么?”
沈未已垂下双目,道:“师父把我武功也废了,不过经我一番重练,最近已恢复不少内力,正好给你治病用。”
霍木兰脑若轰鸣,一阵一阵头皮发麻,未料这半年来,沈未已竟会遭受这等非人折磨,霎时之间,自己满腹委屈逐一消散,且还陡升愧疚。
沈未已看着她道:“我如今这个模样,你可介意?”
霍木兰鼻头一酸,用力摇头。
沈未已笑叹道:“那就行了。”说完右手一抄,将她扛到肩上来,向木楼走去。
远处山路莹白如玉,高耸在山顶上的木楼仿佛独立在天地飞雪中。
青鸟绝迹,一串脚印沿着江畔蜿蜒到山脚。
霍木兰道:“等我身体好些后,我们离开这里吧。”
沈未已一怔,霍木兰续道:“我想去我们在一起的那个山谷,沈梦当初给我吃夺情丹,却没断开我俩的情,我们不如就给那处取名叫定情谷吧。”
“定情谷……”沈未已喃喃念了一遍,眼中浮出笑意来,道,“好,就叫定情谷,一个月后便过去。”
霍木兰又道:“我还要再给你生个孩子。”
沈未已胸中一暖,笑道:“好。”
风声忽忽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