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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长相思(五)(1 / 3)

林间雪道十分莹亮,幽寂夜色中响起嚓嚓脚步声,唐翎在前带路,面色迷惘,正思绪纷飞时分,忽听沈未已道:“还魂丹是谁送到雪山小筑去的?”

唐翎一怔,继而坦然道:“是我。”

沈未已皱眉道:“为何不告诉我她在这里?”

唐翎道:“我想过要告诉你,但那时你不在。”

沈未已胸中不甘,隐忍着道:“你可以给我留下线索,一封信一句话都可以!”

唐翎闻言一笑:“你以为我不想吗?”瞪向沈未已,看着他婆娑树影下苍白而憔悴的脸,忽又垂下双眸道:“你以为我愿意看到木兰在这里苦苦等待,最后却空欢一场,含泪而去吗?”

沈未已胸中一震,唐翎低声续道:“别说是沈梦的人一直监视着我,就算是我留下字条,你也未必能及时赶来。”

那时已是年末,等他在玉龙山和蜀中来回一遭后,霍木兰的生命已岌岌可危。那段时日,她总是在熟睡,不分昼夜,安静得好像他稍不注意,她就会永远离开,再不会醒来一样。

她没有再笑,没有再和他吵嘴,甚至都没有再痴痴的望向木廊外的飞雪。

她好像真的绝望了。真的枯萎了。

沈未已含着泪闭上眼睛,不敢去想那时的霍木兰每天脸上是怎样的神情,更不敢去揣度她心里的滋味。他知道绝望是这世间最伤人的利刀,就好像当初她在雪地上控诉说:“既然不能让我活下去,又凭什么要我有求生之心。让一个明知快死的人去期冀将来,不觉得太残忍了么?”

是,是残忍。而他最后给她的誓言,就是这样的一份残忍。

来到梅林,正值枝头梅蕊初放,花香并不浓郁,放眼看去,林间也不过苍白几许。唐翎呵着气,酒味冲天,两步一并赶到树下木椅前道:“好家伙,小爷我猜对了。”

沈未已微一蹙眉,心思俨然不在这片白梅上,走近他道:“酒呢?”

自从离开桐树林后,颠簸半年来,他再没有碰到过酒。不是没有机会,只是满脑里全想着霍木兰,故而早将这一大嗜好抛却云霄,迟迟到这里才缓过神来,闻着唐翎身周酒味,心里发痒。

唐翎还是笑,探手向椅背后一捞,抓出一大坛女儿红来,坐下来道:“这儿没酒杯,咱俩一人一口,别嫌我嘴脏。”

沈未已没有说话,在他身边坐定后,便伸过左手接来酒坛仰头大喝,咕噜噜的直往肚里灌,像在发泄什么一般。唐翎看得皱眉,生怕他就这样将一坛好酒饮个干干净净,正要出声制止,忽惊觉他拿酒姿势有些古怪,定睛细看,才注意到那藏在白袖中一动不动的右臂。

他蓦然一震,把酒坛从沈未已嘴边抓回来,盯着他右臂道:“你的手怎么了?”

沈未已忽大咳一声,沾满胡渣的嘴边浸满酒渍,一滴一滴坠落下来,更显得他这个人颓废不已。

“手废了,”他淡漠道,双腮醉红,又夺过酒坛来一饮而尽,猛一起身,把空坛摔向树下,伴着轰然碎裂的声音道,“人也废了,全废了。”

碎坛四溅,没入莹白雪地中,树梢抖落几瓣白梅,像在风中微微颤抖的沈未已,寂寥,苍白。

唐翎皱着眉站起身,一瞬不瞬看着他,道:“是……你师父?”

沈未已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道:“嗯。”

唐翎胸中一梗,轻声道:“后悔吗?”

沈未已微怔,转头看向他道:“没有。”

唐翎一笑:“那便行了,反正木兰喜欢的是你这个人,又不是你的武功,你的手。不过,”微微一顿,挤眉弄眼的笑道:“不过你说的人废掉是另一个意思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沈未已面上忽红,恼怒的瞪他一眼,垂眸坐回椅上道:“多虑了。”

唐翎哈哈大笑,捧腹在他旁边一坐,笑完后识时务的岔开话题道:“你住的那破地方好像也有一片梅林,开的是白花还是红花?”

沈未已抿唇道:“都有。”

唐翎双眸微虚,静静看着面前这些松散白梅瓣,道:“木兰她……一定去那里看过吧。”

沈未已默默点头,唐翎看向他淡淡一笑,道:“和你。”

沈未已抬起双眸来,对上他复杂的眼色,淡道:“对。”

唐翎挑唇而笑,忽站起身来,信手折□周的一枝白梅,道:“十年前,我在渝州城外的梅林里第一次见到木兰。那年她九岁,脾气刁钻,性格跋扈,是蜀中人尽皆知的霍大小姐,最爱白梅,却总穿一身红衣衫,不管走到哪里,都有大堆公子哥护驾。”

沈未已抬头看向唐翎,眉尖微蹙,似不明他为何忽出此言。

林间雪月淡淡,已不似昨晚那般凄冷,但唐翎双眸中还是罩着一层霜色,噙着笑道:“那年,我十一岁,武功差,性格弱,是城里出了名的唐门胖墩,贪吃懒动,没有朋友,不管走到哪里,都会被人起着哄叫一声唐小胖。”

沈未已一愣,不由细目将他认真端详一番,正色道:“唐公子人才并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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