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你喝酒了?”
>唐翎靠着门沿,闻言一笑。
>沈未已抿住双唇,听他不答,便回头来继续给霍木兰喂药,神色不起波澜,但那双蹙起的眉峰却始终没有松散下来。
>这半个月一直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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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一阵,灯影在眼前飘动,迷迷蒙蒙,唐翎双眸微虚,看着霍木兰似雪的脸,胸中忽然被一万根针填得满满的,不动则已,一动痛彻心扉。
>“她什么时候醒?”他又问。
>沈未已指尖微一颤,稳声道:“很快。”
>唐翎两腮绯红,呵着酒气没再说话,沈未已默不作声把药喂完,搁下碗后,再小心翼翼地扶霍木兰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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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翎转了个身,看着山中夜雪,忽然说道:“地窖里还有很多酒,一起来喝吧。”
>沈未已替霍木兰掖好被角,不置可否,唐翎又道:“我知道山那边有片梅林,这时应该开了,想不想去看看?”
>沈未已还是一言不发,唐翎续道:“木兰之前一直说,想等梅花开时去看看,还和我打赌,说那梅花开起来该是白的还是红的。”说到这里,忽地咧嘴一笑,浓郁酒气自唇中喷洒出来,哑声道:“我猜……一定是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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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未已胸中一震,蓦然想起去年春天,霍木兰从雪松林前奔过来扑进他怀里,低声下气求他救她,求他让她看一看明年梅花的情形。
>那个时候,唐翎站在远处雪径上,飞舞的青丝沾满雪绒,背影如松挺立,却寂寥而单薄,似在霍木兰掉头跑开那一瞬间,受到难以言喻的刺激和创伤。
>沈未已心下一揪,忽然意识到什么,沙声道:“她那时说想看梅花……是因为你?”
>唐翎笑着看他,似明白他所说的“那时”是什么时候,挑唇道:“你来陪我喝一杯,我便告诉你。”
>沈未已皱眉一想,笃定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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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初歇,山中月色清明,透过树层映在蜿蜒的林径左右,条条雪道上,都落满或浅或深的足印——那是沈未已和唐翎近来在山中不停来回奔波的痕迹。
>沈梦还没离开前,唐翎和霍木兰一直被困在山顶的木楼中,江畔没有船舫,他们来时乘坐的木船已被沈梦一掌震碎,唯一和外界联系的白鸽也被沈梦控制着,他们离不开。
>每天清晨,霍木兰会早早起来,一个人在厨房里弄好菜饭,再和唐翎一起给沈梦送去,以助她拿着那本绝世秘籍在山脚山洞中潜心修炼。
>后来,霍木兰的肚子越来越大,行动开始不便,唐翎就一人独自翻山前往,一来二去,对山林路径开始熟悉,并发现了一处小梅林。
>他把这消息告诉给霍木兰的时候,她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灰,不过她每天还是会笑,会挺着肚子,站在木廊前眺望大江。
>往往一望就是整整一天,不论天气阴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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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她总是问他:“你说他会找到我吗?你说,他会来接我吗?”
>他说:“会,一定会。”
>面无表情地说着,心里默默在流着血,默默回响着一个残忍的声音:“不会了,绝对不会了。”
>她听完很开心,摸着肚子一边笑一边说:“也不知道他来时看到我这模样,会露出什么表情,该不会嫌我这样难看吧……”说到这里,忽然蹙起眉来,把他僵硬的身体扳过来,急切道:“我现在这样会不会很难看?很可笑?会不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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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静静看着她,不起波澜的双眸里掠开一层笑:“不会。”
>他看着她一手支腰,一手捧肚的丰腴模样,用力笑着:“你现在很美,很好看。”
>尽管,这个孩子与他无关。
>她紧张的脸色稍有好转,继而抿唇一笑,又看向大江道:“他以前总说我太瘦,抱起来老硌着他,可我现在胖了……他却不在了。”
>他终于忍无可忍,握紧双拳背过身去,逃也似的跑下木梯。
>她吃了一惊,喊道:“你去哪儿?”
>他却不敢停顿,甚至都不敢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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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她凭栏远望的安静神色忽然一凛,摸着肚子慌慌张张地低下头去。
>那时他在江岸边捉鱼,每走三步会回头来望她一眼,看她是否还在,看她眼里是否有他,这一次看过来时,正见她捂着肚子低头皱眉的模样,当下撒开到手的鱼,提气一飞飘掠到木廊上,不安问她:“怎么了?”
>她惶遽的面色忽散忽来,摸着肚皮对他道:“他在动!他……他怎么会动?”
>他心下一松,微笑道:“别怕,是宝宝长大了,正在你肚子里伸懒腰呢,没事的。”
>她狐疑道:“真的?”忽又蹙眉,瞪着他道:“你一个大男人怎么知道这个,少来蒙我!”
>他哑然失笑,老实答道:“真的,沈梦告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