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初升,大江浪涛阵阵,一波又一波轰轰而响,好似自天幕倾泻而来,随时都有可能将这一艘木船吞没。
舱内灯影一明一暗,映出一个略微佝偻的苍老身影,沈玊放下船帘,来到沈未已身前坐下道:“伤势如何,给我看看。”
沈未已抱着右臂的动作没有动,双眼亦是轻轻闭着,淡漠道:“经脉已断,臂膀虽可留住,但已和作废无异。”
沈玊白眉微皱:“你这话什么意思?”
沈未已淡淡道:“徒儿如实陈述病情而已,并无他意。”
沈玊冷哼一声,道:“我知道,你心里到底还是在怪我,但你可知道,你此刻所受的这些苦痛,并非为师狠心,而是你自找的!”话声甫毕,忽然封住沈未已全身穴位,在他睁眼时分,二指往他太阳两穴上狠狠一按。
沈未已大惊失色,一声“师父”尚未唤出口来,沈玊便已内劲暗吐,运气入他全身奇经八脉之中。
沈未已脑中一轰,霎时之间四肢滚烫,头痛欲裂,过不多时,已是满身大汗,天灵盖上白雾萦绕。沈玊趁这时分真气一吐,将沈未已体内二十多年内力修为逐一费尽,沈未已当下口喷热血,继而眼前一黑,身如松柏坍塌,就此人事不知。
沈玊缓收掌势,低头看着他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盘算些什么,阻止你再和那女人相见,也是为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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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熹微,山道两岸树影绰绰,景色清幽,却在这宁静时分,忽听远处车轱辘轰轰作响,过不多时,便见一架大马车自尘沙中颠簸而来,向着云川交界处一城镇行去。
沈未已睡在车厢中,被这震动惊醒,他缓缓睁开眼来,看到的却是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年,在他开眼时展颜一笑,欣喜道:“主人,公子醒了!”
车幔翩动中,一苍老声音自外传来,淡漠道:“嗯。”
沈未已自然听出这是师父沈玊的声音,恍惚之中,拼命回想着自己晕倒前的各种情形,蓦然心头一凛,猛地坐直身来,合目运气,惊觉四体已然虚浮无力。
他胸中巨震,不想沈玊竟会真的废去他二十多年来辛苦练就的一身武艺,脸上神色立时木然,手足亦开始冰冷如霜,惶遽之中,耳边又传来那少年急切呼唤,却一声更比一声似夜雨雷鸣,轰然震在他脑里,哗啦啦淋得全身一片淅沥。
“公子!”那少年忽然用力把他一推,这才使他怔然回神,极力镇定道:“你是什么人?”
少年对他微笑,露出嘴角一个甜甜酒窝,道:“小的青檀,是主人专门买来伺候公子的。”
沈未已双眉一敛,清寒目光从他脸上略过,继而看着车幔外那个驾车的人影,映在暗影下的面色更发模糊,令人难辨阴晴。
青檀虽然不知这师徒二人的矛盾,但因听沈玊提及沈未已寡淡冷漠脾性,故而这厢并不觉得害怕,仍是笑道:“公子刚醒,可要喝杯茶水解渴?”说着探手去取车壁边的茶壶,却听沈未已冷然道:“不必。”
青檀便欣然放下酒壶,挺身跪坐在一边,还是对着沈未已恬然而笑,沈未已莫名烦躁更甚,双唇一抿,又靠着车壁合目而睡。
大车在山道上辗转一日,傍晚时分赶进镇里,沈玊寻了家客栈下榻,要了两间客房,自己独居一间,沈未已和青檀共用一室。
对此,沈未已并不泄分毫异议,坦然接受沈玊一切安排,然私下却对青檀戒备再三,尽量与之保持相对距离,甚少和他搭话。
三人在屋中各自整顿一番后,一齐来到大堂用膳,清一色是些家常小菜,可青檀却吃得津津有味,期间还不忘给沈未已添些菜食,面上笑容赫然一副讨好模样。
沈未已自然十分不喜,却碍于师父当面不便多言,垂眸进食中,忽闻沈玊轻咳一声,说道:“青檀,你自幼在北方长大,这云川一带的菜食可还合口味?”
青檀笑道:“谢主人关怀,青檀吃着很合口味。”
沈玊“嗯”一声,略一点头道:“那就好,你家公子他厨艺颇精,等回到山上后,你便跟着他学一学做菜,保管你有所收获。”
青檀笑容更甚,连连答应,看向沈未已道:“那日后便麻烦公子了!”却见沈未已面色更为阴鹜,咀嚼的动作都似僵硬一般,眸内神情如若寒针闪烁,令人不敢迫视。
沈玊隐忍至此,到底放下脸来,道:“青檀和你说话,你为何不理不睬?”
沈未已垂眸道:“我答应。”
沈玊哼道:“这儿没人欠你什么,别整天摆着一副臭脸色!”
沈未已胸中一阵酸楚,抿住双唇,低声道:“徒儿吃饱了。”说着起身便走,当下气得沈玊怒目横眉,正要发作,忽听邻桌一人低呼道:“什么,青城派的七绝掌秘籍竟然被盗了?”
沈未已和沈玊二人登时一震,纷纷竖耳细听,又闻一人道:“那可不是,就在半个月前!听说,还是霍青玄刚撵出家门的女儿霍木兰盗走的呢!”
此言甫毕,座上各人一阵唏嘘,沈未已更是身如冰封,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