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你欠我师父一条人命,这条命我来替你还……”
他说到这里,嗓音已彻底沙哑下来,几乎微不可闻,但却字字如针扎在霍木兰心上,刺得她生痛不已,惊似忽堕冰窖,失声叫道:“我不要!人是我杀的,要还也该是我来还!”
沈未已苦笑一声,痛切道:“你还了,那我怎么办?”
霍木兰蓦地呆住,沈未已蹙眉隐忍,哑声道:“你又想过,该拿什么来还我么?白露死时我伤心欲绝,那滋味,我这一生都不想再尝试。”
他说完,就此闭上双眼,靠着舱壁似不想再听霍木兰任何回应,冷毅的轮廓似笼着一层青纱,却不是灯火所照,而是满心阴霾。
木船在江上顺行一夜,天破晓时,正值大雨初歇。霍木兰悠悠醒转,沈未已却已不在身畔,她心下一惊,不顾双足□掀帘出舱,甫一抬头,竟见熹微斜照,天幕如火。沈未已立在船头,墨发微散,白衫舞动,身周散着似荼光泽,更衬他背影如画,却笔笔皆是寂寥。
霍木兰眼神一怔,这才缓步走去,对他唤道:“未已。”
沈未已回过头来,神色淡淡,幸而眼中痛色稍减。霍木兰心中一落,鼓起勇气来到他身边,轻声道:“你还记得……我们一起在雪山上看的日出么?”
沈未已心中一动,却是抿着唇没有说话,霍木兰登时不安,望向他道:“你……不记得了?”
沈未已微微一怔,垂眸道:“怎会。”探手来握住她腰肢,揽到怀前,并肩而坐,迟疑道:“昨夜……我想了很多,你要不要听?”
霍木兰克制心神,洒然一笑:“说吧。”双眸微虚,在熹微下静赏青山江岸处的日出美景,耳听沈未已笃定道:“我们搜集三派秘籍,去沧海岛吧。”
霍木兰登时愣住,想起那夜在城外水亭,听穆南山提及他曾想为白露远赴沧海岛之事,一颗心骤然狂跳,却听沈未已果然续道:“听闻那岛上有还魂之药,我们去取来救白露……如何?”
霍木兰脸色骤白,没有回话,沈未已有所察觉,怕她心有狐疑,忙又道:“救回白露之后,我便随你浪迹天涯,择地隐居,再不来这是非之地了,好不好?”
他言辞忽而急切,甚至充满恳求意味,更使霍木兰胸中难以平息,垂目道:“我不喜欢沧海岛。”
沈未已一震,只闻她低头续道:“云旭叛我,锦钰去世,青城被灭……都是因为沧海岛,我不喜欢那个地方,不想……去。”感觉沈未已身子一绷,才又横着心尽力道:“但你若要去寻灵药救她,我自然会助你一臂之力,在所不惜。”
沈未已却轻轻松开她,一缕发自她脸颊边滑过:“你到底是不懂我。”言罢,竟站起来转身往舱内走,霍木兰忙抓住他衣袖,唤道:“未已!”
沈未已站住不动,霍木兰仰头看来,惊觉他遥远似神祗,声音瞬时轻下:“我……答应你,我去。”
浪涛声哗哗在耳,如昨夜大雨狂啸,沈未已回身握住她微凉指尖,双眸映在熹微之下,似有心软之意一闪而没,被淡漠掩埋:“我不勉强你。”
霍木兰自知他此刻对自己的不悦,微笑道:“我甘愿的,我去。”
沈未已面色微变,继而轻轻“嗯”一声,松开她指尖走入舱内。而霍木兰的心便似被他松开的手,在这一瞬跌落下来,仿佛要坠入滔滔大江。
船舫向东而逝,行速渐增,二人在舱中用过干粮,入夜后,各自靠着舱壁和衣而眠,彼此间仅一步之遥,但两个心却已相隔万水千山。
次日清晨,耳边鸟声鸣叫,霍木兰推窗而望,见已来到一处群山环绕的小河,幸而木船窄小,可徐徐划到岸边停下。这一处风景颇为幽静,然下船之后,环顾却见古木参天,曲径蜿蜒,野鸟阵阵,人迹渺茫,心下不由狐疑,出声问道:“云臻在这里?”
沈未已示意她和自己相伴进山,虽说还是寡言少语,但面色已较前两日和煦不少,缓缓道:“那日我苦追他一晚,在这附近将他截下,碰巧南山赶来,我二人便齐力将他制服,废去双腿,关在前边一座山洞里。”
霍木兰想到穆南山,赫然心酸,怔道:“穆大哥竟没杀他?”
沈未已神色微变,沉声道:“他那日是执意要杀他的,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只是云臻突然道出白露之事,我才极力阻止。”想到当时情景,蓦地蹙眉更甚:“想不到他竟恼怒至极,掉头就走了。我因白露一事心神不定,便没有深究,连夜赶回青城山来找你。”
霍木兰听他如此说,惊觉他暂且不知唐采竹死在云臻剑下一事,看向他道:“未已,穆大哥要杀云臻……是因为那晚你走后,唐姑娘便过世了……”
沈未已登时震住:“采竹死了?”双眉一敛,又细细回想当时穆南山的神色,双眸合上道:“难怪……难怪他当时跟着魔似的,我怎么劝都劝不住……”
欷歔之中,二人深入山野,来到一处石壁前,四周竟是花木围绕,蜂飞蝶舞,别有一番雅致。又一探近,则见壁下怪石嶙峋,其中赫然有一山洞,入口颇窄,却黑不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