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正午,窗外风雪并未消停,四处还是一片凄厉之声,天色全然灰黑黯淡,使屋内更显阴霾。
沈未已端着那碗热气腾腾的粥走到床边,一眼便看到床上假寐的霍木兰,他知道她是醒着的,但还是放轻脚步,不出声响地走到床边,低声道:“先起来吃些东西吧。”
霍木兰闭着双眼,没有说话,好像真的睡着一般,然那一双睫毛又在微微颤动着,紧抿的唇线亦是十分不自然。
沈未已看在眼中,忽觉胸口泛起一阵淡淡酸楚,连声音变得有些干涩起来,“我给你熬了你爱喝的粥,你先吃一点,有什么不满,吃饱再发作也不迟。”
屋中一片寂然,氛围仿佛要凝固成冰,霍木兰还是没有说话,沈未已双唇一抿,便要试图再劝她,忽听她冷声开口,道:“你送来的东西,我可不敢吃。”
她说这话时,还是闭着眼睛,脸上没有任何情绪,直让沈未已的心狠狠一沉,像被什么钝器重击一般。他见无论自己如何温言相劝,霍木兰始终不为所动,遂只好走上前来,伸手扶她起身,准备喂她喝粥。
霍木兰被他一碰,登时反抗起来,推开他道:“你滚开!”
沈未已忙将手中的碗举到一边,避免又被霍木兰撞在地上,他用力呼吸,伸手按住她双肩,叹息般道:“你能不能别这么激动?”
霍木兰听得此言,赫然睁大双眼道:“我激动?”冷冷一笑,看着沈未已,沈未已为这眼神一震,局促道:“我是怕你发病……”
霍木兰森然道:“我发不发病,与你何干?!”
沈未已脸色唰地一白,更显他脸上的几道划痕鲜明突兀,整个人如一座被划破的石像般,呆在原处纹丝不动。
霍木兰趁此挣开他的束缚,沈未已一个激灵,忙夹紧她双肩,将她揽到胸膛前来,因臂长劲大,故单单一只手便将她困得牢牢的,任她怎么挣扎皆无济于事。
霍木兰挣脱不开,只好转头去咬他手臂,但沈未已还是一动不动,便连眉头也不曾一蹙,直到白衫上透出一点又一点血迹,霍木兰齿贝上的力劲越来越松,才哑声开口,道:“现在,可以吃饭了么?”
他的声音还是和以前一样,沙哑中带着淡淡温情,好听到可以融化身周这片茫茫雪海。霍木兰胸中一酸,气急败坏地松开口,倒进他温暖的怀里。她忽然觉得此刻的自己没骨气到极致,懦弱得像一只任人欺凌践踏的小猫,就算是曾经面对云旭的背叛时,她也从未有过这样的不安和酸楚,那时,她只是愤怒,只是怨恨,只是满满的不甘。而现在,面对眼前这个所谓“萍水相逢”的男人,她更多的却是痛心,却是失望,却是那一点点连她自己也不愿承认的期盼。
期盼他亲口对她解释那一切,期盼他说那或许只是一场误解。
隐忍多时的泪便这样簌簌滴落下来,垂着头,落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霍木兰深深呼吸,双眼一圈红过一圈红,抵着他伟岸的胸膛,似控诉般道:“沈未已,我和你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让你这般处心积虑的害我?”
她将头埋在他怀里,故而沈未已看不清她的表情,他只能听到她声音中淡淡的颤抖,心头一揪,缓缓放轻了抓住她的力道,温言道:“你把粥喝了,我便告诉你。”
霍木兰身形明显一颤,霎时觉得自己真是可笑至极,竟然会奢望他主动向自己解释,她苦笑一声,抬起头来,夺过沈未已手中的饭碗,仰着头咕噜咕噜地咽下腹中去。
沈未已为她这突然的举动一震,他看着霍木兰嘴边流下来的汩汩粥汁,看着她眼角闪烁的朵朵泪水,胸中蓦地泛起一阵疼痛。这种痛好似涛涛内力打在棉絮上,没有声音,没有变化,但在一切风平浪静背后,又藏有着极大的创伤,足以在某个不为人知的黑夜爆发出来,使这一团棉絮顷刻间灰飞烟灭。
他瞬时心中一窒,用力吸一口气,方恢复镇定,道:“我有想过,将另一颗药拿给你。”
霍木兰将手中的碗往地上一扔,失声冷笑,“怎么?”抬起头来,对上沈未已双眼,眼眶通红道:“怕一颗药毒不死我,非得要两颗么?”
瓷碗在橱柜边上碎成几片,形同某个雪夜中,彼此残破得不堪入目的心。沈未已惯来冷冽的双眸中第一次出现不安的情绪,他看着霍木兰森然的脸色,泛红的双眸,心中狠狠一紧,仿佛是听到什么东西正在咫尺间裂开,而他,又偏生没有余力挽回。
霍木兰双目中的怒火在这沉默中闪烁起来,转为一种爱恨交织的忐忑,“你说话!”
沈未已看着她,忽地抿住双唇,在沉默中抬起雪白的衣袖,拭去她嘴边残留的粥渍。
还是和初见时一样的动作,还是那一种蛊惑人心的温柔,霍木兰身形一僵,怔然看着他,半晌无话。
那时的她亦是大病初醒,在这间屋中掀翻他送来的药,溅脏他一身雪白的衣衫,纵然知道他心中有怒,她也照旧嚣张跋扈,傲慢无礼。
而如今不过短短两月,她却在这同样的动作下变得惶然不安,变得心如鹿撞,变得像一只随时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