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小筑外幽静无声,墙外白梅孑然独立,一轮玄月高挂苍穹。沈未已在井边洗碗,唰唰水声更添寂然,仿佛如风摆竹林般悦耳动听,让人心头沉沦,思绪飞动。
霍木兰坐在门槛上,一边把玩手中冷月刀,一边眺望山外尽头,不知不觉,便想起青城被灭一事,脸上神采逐渐肃然起来。
现下距事发已半月有余,父亲霍青玄若是再无形踪,定然凶多吉少。而母亲江慕莲带着七绝掌秘籍借宿在千雪山庄,更是危机重重,三派中人随时可借名闯入其中。
如此思来,不由心头一沉,霍木兰垂下双睫,回想起霍锦钰之死,更是义愤填膺,蓦地提刀起身,振臂出刀,在院内练起冷月刀法来。
她心绪沉闷时,便喜欢一人独处在青山苍林中练武,将满腔怒火发泄于飞花乱叶中,直到练到双臂酸麻,大汗淋淋,心脉隐隐作痛才肯咬牙罢休,仿佛那不甘愤懑会臣服在这剧痛里,最后消失殆尽。
沈未已忙碌完后,并未出声打扰,只是站在墙下,淡看霍木兰挥刀起舞,目光先是沉寂,随后逐渐凝重,待到满庭梅瓣纷落散尽时,已是双眉紧拢,脸上彻底现出寒色。
霍木兰回身收刀,身姿矫健如燕,偏头看来时,眉间正是英气飒然。然沈未已却视若无睹,只道:“你的刀法是谁教你的?”
院中月影淡淡,沈未已立在墙下,恰在半明半暗界线中。暗的那一面,英武肃然,和身后苍夜融为一体;明的一面,风雅和煦,如似墙头点点白梅。
霍木兰这般看着,便愣了一愣,才道:“我娘教我的。”
沈未已双手负背,身形一动不动,目光却不再在霍木兰身上。
霍木兰蹙眉道:“怎么了?”
沈未已微一动睫,看朝墙外一处,沉声道:“没什么。”
霍木兰迈步走上前来,看着沈未已莫名阴骛的脸色,不安道:“有话直说。”
沈未已淡看她一眼,避而不答,见她额头上点点汗珠,便道:“你心疾在身,不宜蛮力习武,休息一会儿吧。”
霍木兰不以为意,随手将额头一擦,转了转手中刀鞘道:“还有三式,我练完便休息。”
言罢,蓦地凤目一沉,振臂将一柄弯刀掠出,如火身形一闪,在院内临风起落。
沈未已双眼微虚,负手在旁细观,白袖不时被霍木兰刀尖掠来的劲风鼓动,然他却全然不觉,只沉沉看着霍木兰,胸口思绪如潮,翻涌不息。
飞花肆动中,忽见霍木兰身形一抖,片刻后冷刀坠地,整个人跌下地来。沈未已大惊失色,两步一并赶上前去,将她拉进怀中道:“怎么了?”
但见月光下,霍木兰脸色惨白,鼻尖汗水如波滚落,显是心疾发作之状。他心头一凛,迅速将她横抱而起,冲进屋内,取来事先研制好的丹药喂她服下,忍不住责道:“说了让你休息,为何不听?自己的身体都不会爱惜么?!”
丹药入肚,心口绞痛稍止,霍木兰急促呼吸逐渐平稳下来,朝沈未已笑道:“没事了……”
沈未已发白的脸却是一沉,气急败坏地看着霍木兰道:“霍木兰,有时你……真是不识好歹。”
霍木兰睫毛微动,进而吃吃笑起来,道:“别以为你很了解我……再说,天底下不识好歹的人多了。”
汗珠从她眉尖渗下来,滑过鼻翼,最后将要没入她微挑的唇角中。沈未已用力呼吸,默不作声抬起拇指来,给她拭去那颗汗珠,好似生怕她尝到那分苦味一般。
片刻后,他低头叹息一声道:“你这人,真是固执得让人毫无办法。”
霍木兰一愣,目光忽地一柔,她双眼微虚,细看着沈未已,却许久没有说话。
沈未已低声道:“不早了,你且休息吧。”
说完,他将她放在床上,俯身替她褪下鞋袜,拉来棉被盖在她肩头,便要抽身离开,却猛被霍木兰伸手扯住衣袖道:“你别走。”
烛灯下,他身形蓦地一震,有些怔然地偏回头来,哑声道:“你又要做什么?”
霍木兰躺在床上,看着他,目光闪烁道:“我心口还有些疼,说不定还会儿又会发作,你……别走便是了。”
沈未已微一蹙眉,食指往霍木兰手腕上一搭,沉吟少顷,道:“脉象平和,心率正常,只要别自找,不会有事。”
霍木兰双眉一皱,咬唇道:“我睡不着。”
沈未已无奈道:“那你想如何?”
霍木兰偏开头去,瞅着床面,默了半晌才道:“你……陪我说会儿话吧。”
沈未已微沉的目色缓缓一明,却是负手立着,没有回应。霍木兰侧躺在床上,偏头时,露出秀发后莹白的耳垂,曾被划破的痕迹已微不可见,但沈未已还是触到心头思绪,道:“你等等。”
言罢,他举步离开,不过多时,便又推门而来,将一对珍珠耳坠递到霍木兰面前,道:“给你。”
霍木兰回头看来,霍然一惊,蹙紧双眉道:“拿开它!”
沈未已不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