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见他父子二人不语,又问一遍:“贾大夫,小贾大夫,二位快点拿主意罢,熬得久了只怕……”
贾凤亭怎不明白“只怕”什么,男儿汉硬是红了眼眶。
董宁宁挣扎许久,终于鼓起勇气道:“师父……徒儿或许……或许可以……”
贾宗徳和贾凤亭同时想起他“精通于女子生育之事”,但贾宗徳立刻否决:“胡闹!你一个男子,如何能……”何况产房中的还是他的儿媳,凤亭的妻子。
董大夫学着师兄的样子跪下,沉声道:“徒儿不敢保证定能让嫂子和孩子平安,但既然头已经出来,怎么能说弃一个就弃一个。”
贾凤亭似有动摇,但贾宗徳眼神严厉,让他不敢开口。
董宁宁继续游说:“师父亲眼见过我画的图,我有什么本事从未瞒过师父,如今若非嫂子……我也决计不会出这个头。”
贾宗徳晓得自己的徒弟不是寻常少年,可……
“女子名节之事,岂是儿戏。”
贾凤亭咚咚咚地叩了三个头:“父亲,人命关天,命都没了何谈名节。子静身有异禀,技艺见识便是集千年传承也未必及之,求父亲看在英儿和孩子的份上,让子静援手相救。”
师徒父子,僵持不下。
少时,稳婆自己走了出来,见他们跪了一地,还道是为了保哪一个而争执,便焦急道:“贾大夫,您是一家之主,您说了算罢,再拖下去两个都要不好啊!”
贾凤亭闻言,额头重重磕在地上,流泪哀求:“父亲!”
贾宗徳心里也急,也疼,在儿子和徒弟身上来回看了几遍,索性闭上眼把头转开。
贾凤亭最是了解父亲,一看这个动作便是“视而不见随你们”的意思,急急拉起董宁宁就往里冲。
产房门口用一块布蒙上,兄弟俩刚跨进门,稳婆追在后头叫:“这是做甚么!男子怎可进……”
贾凤亭高声道:“娘子!英儿!”得到妻子的回应后,接着道,“英儿,你相公无能救不了你,又贪心不足既舍不得害了你也舍不得我们的孩子。子静师弟精通产术,只是身为男子不敢冒犯,现在你开个口,你们结拜为姐弟,从此骨肉至亲,不分彼此!”
付清英熬了这么久,如何还会不知道自己已经难产,只是拼着一口气也想把孩子生下来,总胜过一尸两命。她疼得已然麻木,听到丈夫这样说,并不关心男子进产房之事,大声哭泣道:“子静……子静!从今而后你就是我的亲弟弟,姐姐求你,保住你外甥儿,姐姐便是死也瞑目了!”
董宁宁立即回答:“姐姐不要伤心,你眼下最重要的是好好吸气,好好呼气,你一哭没了呼吸,孩子也就透不过气,比卡住还要危险。”
付清英一听果然忍下悲伤,忍着疼平稳呼吸。
钱娘子在屋里听得惊愕,但转念一想他们兄弟俩能闯进产房,想必是得了贾宗徳默许。她一向以丈夫医术为荣,几个时辰看儿媳妇痛苦挣扎也是心疼,便没有做声。
董宁宁迅速用清水和皂角洗净了手,没有鬃毛刷子就左右手互相抓扒清洁。
稳婆和两个婆子看他沉着冷静地走进产房,都惊掉了下巴。可是主人家都允了,她们再有意见也不过是嘀咕嘀咕。
董大夫看着比贾宗徳年轻得多,亲手接生过的孩子数量却能叫老头吓一跳。要知道天朝大城市的三甲医院,床位简直是用抢的,生孩子也跟流水线一样,这个生完了那个生,肚子疼得不够厉害不够频繁的还得先等着,待产室甚至有即将临盆的妈妈们交流:你才十五分钟疼一次?我已经疼到五分钟一次,刚刚那个差一点在进产房途中生了……
待产室的笑话自然是夸张,却也足够说明人□炸时代妇产科的工作强度和工作压力。
在这种高强度高压力的磨砺下,董宁宁已经练就了临危不乱的冷静心态。
只查看了下他就能确定,情况不算罕见——肩难产。
孩子的头顺利出来,肩膀卡住了。这种情况下不能硬生生去拽孩子的头,婴儿何等娇嫩,拽头等于谋杀。往里推也不行,重复一次恐怕还是肩难产,再说要是往里推就能解决问题,后世也不需要特意设个产科了。
董大夫让稳婆找了把干净称手的刀,先是产道侧切。
贾凤亭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他虽在书上看到过有医术高绝者试过切开产道,但医者们少有胆气尝试,他自己更是头一回看到。
付清英咬着毛巾闷哼,因想着董宁宁刚刚的话,努力保持呼吸频率。
已经肩难产,董大夫也没有说什么“用力”之类的话,只说:“姐姐,现在我要给孩子转个身,你会疼得厉害些,尽量忍一忍,实在忍不住就抓着……姐夫的手,记住,要呼吸,要保持清醒。”
付清英已经说不出话,用力点点头。
这是董宁宁穿越之后第一次庆幸自己比以前小了一号,纤细的手指总比粗大的手指容易给肩难产的孩子转身。
他先尝试着伸了一只手,果然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