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的骚乱声渐大,管家见场面越来越不受控制,急忙回到马车旁,似乎在低声询问车内的主人。他们之间的对话有些久,云清急着赴约,所以干脆乘胜追击接着说道:“每个人的生命都是无价的,没有谁的生命可以被任意践踏!”
“说得好!”声音由远及近,只见一白色身影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来者一身儒雅,俊逸卓秀,貌若出尘,正是天下第一庄庄主漫音。漫音赞赏地看着云清,这姑娘与多年前还是一般,脆语如珠,话出惊人。面对周家,还能如此,其中胆色更非一般人能有。
云清回以笑容,然后转头欲看向管家。在转头的瞬间,她看见了另外一个人。那个人一袭玄衣地立在人群之外,那么孤寂,仿佛天地间只剩他一人。而他,正静静地注视着她。即使隔着层层人群,她也能感觉到那抹视线。即使是在转头的短短一瞬间,她也能清楚地看到里面有着探究,有着怀疑,似乎还有一些黯然。
马车内传来一阵低弱的咳嗽声,将云清的心神从玄衣男子身上拉了回来。其人咳嗽声低弱,无明显痰音,而且一咳则久不能止,撕心裂肺般。听说周家小少爷年冠十九,自幼体弱多病。这咳嗽想必也是长久之症,多为肺痨之疾。云清心中已有一番思量,不过人家既不是找她看病,素不相识的贵胄王公,她也懒得费心。
“我家少爷说了,这里是五百两,让其父好生安葬了他。这小乞儿是半路拦车,惊到马匹,才有此不幸。待小乞儿安葬之后,他家里若有困难可再来周府寻我家少爷,我家少爷定不会推辞。”管家对着众人宣布,然后拿出五百两银票,将钱递到中年男子面前。五百两银子,即使乞讨一生,中年男子也不可能讨到这么多钱。
中年男子眼中闪过一丝欣喜,迅速地从管家手里拿过钱,抱起地上的小乞儿,朝云清笑了笑,离开了众人的视线。那笑容,让云清原本充满热血的身体突然间冷了下去。云清从他的笑容中完全找不到男子刚才的痛苦,却看见了贪婪。
一起闹剧就此结束,众人纷纷散去。咳嗽声在车厢内时断时续,周府管家上了马车后驾车从云清身边而过时,云清朝车瞥了一眼。窗帘并未将车窗完全掩盖,一只纤细白皙的手用力抓着窗棱,让原本就瘦弱的指节更加分明。朱红色的衣袖随着主人的咳嗽声阵阵抖动。那个周小少爷果真是病弱之躯,云清心想,不过倒也不完全是仗势欺人的主。
红鬃乖巧地走至云清身边,无聊地踏着马蹄。云清拍了怕它的头对它说道:“回去找你的主人吧。等我要回去之时,我再寻你。”马儿似乎听懂她的话,看了云清一眼后,在原地踏了踏地,然后调头走了。漫音邀请云清一起走,反正再往前就到了,云清干脆就让红鬃回去了。而且,刚才的那件事,云清心中明显有些不快,散散步也好。
漫音的脸上始终保持着笑容,云清倒显得有些不自在。一个长得出尘俊逸,又与她不相熟的帅哥和她一起散步,她还真不习惯。而且,她感觉这里不止他们两人。清幽的桂花香气刚才还是浮若游丝,现在愈来愈浓,云清心头又泛起一丝苦涩。她还强烈地感觉到,有一道莫名的视线在背后看着她。
云清转身一看,视线与玄衣男子撞上。那个体拥桂香的宁南王君惑,不知何时竟与他们走得如此之近,仅有三步之遥。而且,还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该死的,云清脸上一红,立即转过头,心中暗骂了一句。但愿此时脸上的红晕没有被发现,云清在心中默默祈祷。在两个顶级帅哥身边,真的没有想象中舒服呀!
刚才在嚷嚷人群,那个月牙色身影傲然卓立,那飒飒英姿比男子更胜几分。但让他真正感兴趣的是她说的那句话。什么样的过去,才让她有这么与当世冷暖不符的话。
“每个人的生命都是无价的,没有谁的生命可以被任意践踏!”他依稀记得,最初认识听月时,她也是如此说。她们两人身上有着一样的神采。后来,听月为了他摈弃了自己心中的固执,变成和他一样的人。不对,听月永远也不可能与他相同。她从来没有为她自己做什么,而他却从没有为别人做什么。
此时的君惑并没有认真在看云清,没有注意到她的任何不妥。他仿佛只是透过她在看另外一个人。也许现在还来得及,她回来了。以后,他就可以实现自己当初的诺言,为她做任何事情。君惑一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脚下不曾停步。他就快要又可以见到她了。
走过一个路口,很快就到了林府。府内外张灯结彩,一片明亮。三人一到门口,就有一个小厮领他们走入“乐院”。林家虽是沧国首富,但府中却是园林风格,毫无奢华之气。不知是这里的主人生性雅致,还是到了宁南入乡随俗。
乐院是专门会客之地,地方宽敞。厅内一面挂字,一面放画,皆是名人墨宝。名贵之作彰显家中的富裕,文雅之气突显主人的内涵。厅内摆放着一张八人可坐的圆桌,桌上是八碟做工精致的小点,令人食欲大开。由于主人未到,三人不便入座圆桌,只在入厅近门口处寻了其它的椅子坐下。仆人将茶水奉上后,告知主人随刻就到,然后恭敬立于一旁等待差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