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那个时而邪魅,时而冷酷,一身王者气息的男子,若是看见斗笠红纱下的这张脸,会是什么样的表情。是那一望无际的思念?还是深如海底的自责?亦或者是那浓如烈酒的爱意?想到此,黑衣人心中微微泛酸,胸口顿时沉闷。红衣女子正一件件褪下衣物,黑衣人并无兴趣再看,轻巧地将瓦片盖上,悄无声息地离开。
屋内的女子并未发现任何异样,睫毛低垂,似乎在想些什么。只见她嘴角突然扬起一抹笑容,仿佛一位胜利者在守望最后的结局。
夜里露重风凉,庭月换上一身团花走丝素棉裙,满头乌丝于脑后偏左侧挽成随云髻,一支叠环流苏银簪将发髻插牢,颈项间扣上一条牙白绣花缎将露出少许的锁骨掩住。纤巧的身子出了月庭,往虞居走去。
刚从虞居的大门而进,就有仆人来报说老爷在寝室等她。虞居前院种着成片的凤尾竹,细密的枝叶柔嫩,秋风袭来,亦只是沙沙作响,并不嘈杂。踏上上等竹木所制的半米高阶梯,穿过书房,庭月轻轻叩响房门。
屋内传来阵阵咳嗽声,好一阵子才停歇下来。待咳嗽音止,一道深沉低哑的嗓音传来,声音中明显带着愉悦:“庭月来了?进来吧!”
庭月没有答话,快步走了进去。床帘在两侧收起,躺在床上的身子略显病态。其人眉浓鼻挺,年轻时必是俊姿卓然,双眸在看见来人后,笑意越来越明显。一个武林中占有大席的林虞子,全无风发意气,只见老态龙钟,只现慈父之爱。
“父亲,您感觉怎么样?”庭月走至床前,坐在床边,脸上的关切之情易见。但若仔细看,那关切的神情似乎有些尴尬。
“为父看见你就好多了。”林虞子看着眼前脂粉不施却美若天仙的女儿,眸中光彩流动,“你真是越来越像你的母亲了,当年她也是如你一般。如果她在天有灵,看见你回来了,一定很欣慰。这样,我才不至于无脸去找她。咳……”话中哽咽,语声刚完又是一阵咳嗽。
听着老人的话,庭月的身子有些僵硬,有些无措,脸上可见淡淡的哀伤。
“父亲,您还是养好身子要紧。太过忧伤不利于养病。”过了半响,庭月才回道。一边轻轻在林虞子胸前抚着。
“这次病来的凶,去的慢。为父不知自己还有多少时日,最不放心的就是你。林家的双木剑谱遭人觊觎已久,若不赶紧寻得佳婿……”林虞子看着眼前柔弱乖巧的女儿,泪在眶里打转,一代英雄为病所累,此时的内心也难免脆弱辛酸,但长年的坚忍不允许它落下。
“父亲您放心,女儿心中已有人选。此人必定会保护好林家的。”庭月双眼直直看着林虞子。
“明日的约宴,你也是早有计划?”看着脸上充满着自信的女子,林虞子一时神恍,这就是她的女儿啊!他应该相信她。
“是的,父亲。您就放手让女儿做吧!”庭月话中坚定。
“老爷,您就让小姐去做吧。您唯一要做的就是赶紧好起来!”说话的人是小诺,她手里端着刚熬好的药,站在门外。药碗的腾腾热气弥升,让有些薄寒的屋子看起来稍有暖意。
“父亲,让小诺伺候您服药,您服了药就早些休息吧。女儿也早些休息去了。”庭月招手让小诺向前,脸上露出疲倦之色。
林虞子看着女儿脸上的倦容,点点头让她早些回了。直到娇小的身影从眼前完全消失,才示意小诺伺候他服药。
祸兮,福之所倚。去年与人比武后突患伤寒,由于内伤在身,竟一病不起。没想到的是,他失散多年的女儿竟然奇迹般出现在他的病榻前。这让他倒庆幸起这场病来。只是,没有好的身体,他带给女儿的只是无尽的麻烦。喝完药,林虞子沉沉睡去。小诺将床帷放下,关好门窗,守在门外。
黑色的身影离开林府后,往凤舞南宫方向而去。黑影飞入南宫的小院,进了清苑,直直走向云清的寝室。米白色的窗纸透出隐隐灯光,黑衣人没有丝毫犹豫,推门直入。原来,她就是寝室的主人云清。洗去了脸上那为伪装而施的铅华,素面朝天的她在昏黄色的灯光中愈发清新秀丽。虽不是倾世之姿,但全身上下所散发出来的清新自然让她别有一番动人之处。
今晨回来后睡了一觉,那个梦却让云清在醒后无法释怀。昨夜画舫中的女子林庭月究竟是不是梦中的女子,她竟迫切地想要知道。所以,她看了邀请函上的地址后就换了一身夜行衣去了林府。如她所愿,她看清了那女子的容颜。林庭月、梦中女子、画中女子,三个人的容貌相似,仿若一人。依目前的情况推断,她极有可能就是那两个男子所执着的人--听月。
看到了自己想看的,云清心中更是波涛汹涌。他们三人之间有着怎样的过去,这个问题始终困扰着她。对别人的事情极少上心的云清,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如此。
理智告诉她,不要对他们之间过于复杂的旧事感兴趣,那会将她带到不可预料的荒境。可那心中偶有的酸,偶有的苦,偶有的甜,那些从所未有的复杂情感,却诱惑着她步步向前。那月光下暗藏心事绝貌出尘如仙的男子,那淡淡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