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先皇驾崩后,太后便久居慈安宫休养礼佛,很少过问宫中之事,云来入宫半年来这还是第一次晋见,不免紧张,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裳和发髻,方才随着宫女进到清心殿。
太后一身素净的宫装正斜倚着假寐,一手支着床几,一手掐着串佛珠,宫女捧着茶点侍奉于床畔。
云来跪倒参拜了大礼,太后似乎是没听到一般,迟迟不叫云来起身,若非她的素手还缓缓掐着佛珠,只怕旁人会以为她是真睡的沉了。
云来双腿渐渐酸麻,却也只咬牙忍着,心里也有些七上八下,宫中便是皇后也不许用私刑的,自己此举还不知会被太后怎么责罚,即使降了位分也罢,云来对今日的所举一点也不后悔,柳贵人害的蔡倚兰这般下场,死不足惜,即便重来一次,云来也会这般。
不知过了多久,太后终于睁开双目,缓慢的说了声看座,自有宫女端了绣墩上来,云来徐徐坐下,太后却又没了下言,挑剔审视的看了云来半晌,方才开口道,“果然是沈家的女儿,与你那个姐姐倒是脾性一样,只是依哀家看,怕还是要胜了两分,果然是青出于蓝!”
太后的声音轻曼又舒缓,语气淡淡的,对皇后也没有一点亲昵,倒似说一个普通人一般。
云来心里一突,慌忙跪地叩首,太后又阖上双目,声音却是带了几分严厉,“阖宫规矩,是不能用私刑的,是谁给你的胆子,竟连老祖宗规矩也不放在眼里?”
云来已是出了一头的冷汗,身形微微颤抖,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太后豁然睁开眼睛冷冷看她,“来人,给哀家掌嘴。”
下一瞬,便有两个内侍掐着云来的肩膀抬起身,一个内侍更是掐紧了云来的下巴,啪啪的声音骤然响起,双颊剧痛,嘴里也渐起血腥之气,云来心里饱含羞辱,却又不敢露出丝毫,直打了数十下,太后方才喊停,云来两颊已是麻木,几乎瘫软在地上。
太后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笑意,满含嘲讽,“凭你的德行,哪里能得一宫主位,罢了,哀家看在皇后面上也不为难你,你自请降至贵人修身养性去吧。”说罢阖目不再理会云来。
云来已是浑身酸软无力,借着谨清的力气才能站起身来,两人出了慈安宫,谨清方担忧道,“娘娘今日的确是太莽撞了,太后素来严厉,多喜温婉端庄的,经今天一事,怕是已厌了娘娘。”
云来看她一眼,并不见表情,缓缓道,“我如今不过是个贵人罢了,还算什么娘娘!如今已是这般,多说也是无益,还是想着怎么跟姐姐解释吧。”
回到宫中,免不了要重新梳洗,谨清被皇后唤了去,宫内没了旁人,云来再也忍耐不住,眼泪扑簌簌的便落了下来,玉韵正拿着药膏替云来上药,看云来哭的伤心,自己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小主快别哭了,本就受了伤,一沾水更不容易好了,还要保重身子才是,不然谁来给灵嫔娘娘报仇呢?”
云来一听眼泪更是汹涌落下,“早知倚兰会是这个下场,我便进宫时便下了药与她,都是我自己心软,才害得她如今……”说着泣不成声。
玉韵道,“小主做什么都揽到自己身上,灵嫔娘娘得宠,本就遭人记恨,防的了这一次,也防不了一辈子,小主还是要想想如今的处境才是,眼见着皇上就要回宫了,小主若是从此一蹶不振,哪里还能帮灵嫔报仇呢?”
云来终于止了哭泣,道,“玉俏你去外面守着,谨清若是回来了,便让她来见我。”
玉俏出去关了殿门,云来带了玉韵来到内堂,低声问,“守在容华宫的两个宫人,你可问过了?”
玉韵道,“奴婢问过了,只说是见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然后容华宫就起了火,他们去追那个人,还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抓到的。”
云来默然不语,玉韵道,“小主是疑心他们两个?”
云来想了想,摇头道,“倒也不是疑心,只是觉得此事颇为蹊跷,倚兰自从有孕,一应吃食皆是自己宫里做的,又哪里那么容易下药,我想来想去,怕还是有人做了内应,柳贵人与我同期进宫,即便有家里帮衬,也决然办不到此事,背后还是有个推手的,只是我还没想清楚,到底是沈妃,还是……”
皇后,云来心里默念这两个字,想起皇后病重那日自己无来由的同情,心里只想冷笑,自己果然还是太稚嫩了,被皇后玩弄于鼓掌,还一无所觉。
玉韵吓了一跳,惊疑不定道,“那小主如今要怎么办?”
云来抚弄衣袖精致的百合绣纹,淡淡道,“我被太后降罪,如今自保尚且勉强,哪里还能做些什么!罢了,我累了,你下去吧。”
玉韵退下,云来一改平淡面色,眼里恨意浓重的几乎要喷涌而出,你费尽心机利用我,如今我却自暴自弃,不肯再努力半分,你是不是会生气?会不会为此呕出血来?你且等着,倚兰的仇,自会有别的法子报。
云来饮了助眠的牛乳,勉强让自己睡了些时辰,一觉醒来,天几要黑透,晚膳也无甚胃口,云来略略用了些,便坐在窗前发呆,想的尽是入宫前的事。
不知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