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四月,天气就渐渐热起来,许是今年雨水少,比往常要热的早些,不过月中旬,宫里就纷纷换上了轻薄的纱衣。
自宁坤宫请安出来,云来就缩回了宫里纳凉,外面烈日炎炎,宫里倒还算凉爽。
云来翻着书本正有些困倦,总管内务府的黄德英领着一干宫人进到殿里,未语先笑,仿若自己高升了一般,“恭喜主子了,今儿个云鹭国进献了数匹云锦,皇上着人送去了太后宫中,随后就第一个赏您了。”
不待云来答话,就忙不迭的让人捧了上来,那锦缎非布非纱,初看颜色素净毫无出挑之处,可云来伸指略微翻了翻,就骤然如云霞一般折射出数道彩光,竟是绚丽的几要花了眼。
云来面上淡淡,心里却如海水一般翻了天,好半晌才放下手中云锦,让玉韵打赏了荷包打发人下去。
除了云来,宫人皆是一片喜色,谨清更是笑的合不拢嘴,“这云锦素日除了太后宫中,便只有容贵妃能得一匹,谁想今年竟是赏给了小主,这实实在在是大喜啊。”
云来听着这话,心里更是一沉,转头瞧见谨清还围着那云锦打转,便摆摆手,低语吩咐玉韵,“你着人去打听打听,这云锦除了我宫中,还赏给了谁?”
玉韵不着痕迹的打发了素日不在跟前伺候的荷香出去,云来有些气燥,瞧见谨清的模样,更是心烦难耐,话也便说的生硬起来,“既是这样的好东西,还不快拿去供起来!”
众人皆是一愣,见云来神色淡淡,心中一凉,忙各归各位,谨清似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小步移至云来身前,小心的问,“如今这时节,用云锦裁置衣裳最好,小主可要挑挑花样?底下倒有几个手艺好的……”
谨清滔滔不绝,丝毫没有察觉云来的不耐,云来终于忍耐不得,冷冷道,“原只当姑姑是个沉稳人儿,谁想会这般糊涂。”
谨清不禁怔然,“小主这话从何而来?”
云来皱起柳眉,淡淡道,“姑姑也不想想,素日这荣宠皆是容贵妃的,如今却被我所得,那容贵妃又该做何想?怕是这会儿子就已经商量着怎么对付我了吧。”
云来自侍寝以后,因擅棋,皇上也是喜棋的,便时常进云来殿中走动,便是侍寝,十日也总有三四日会点了云来,这剩余日子,不是点了慧嫔,便是召了宋美人,三人说来也算平分秋色,只是慧嫔向来与云来走的颇近,两人一时声望无两,便是杨妃,也只占占口舌便宜,并不如何过分,只是如今得这样的恩宠,若是被容贵妃察觉威胁到自己的地位,云来又根基未稳,到时铤而走险……毕竟依附容贵妃的妃嫔太多,随意牺牲一两个,也不算难事。
谨清既被派来辅佐云来,本身也不是愚蠢之辈,如今冷静下来一想,立时出了一身冷汗,“那如今,该当如何才好?”
云来叹气一声,颇有些无奈,“事到如今,也只能见招拆招了。”
进到宜和堂,慧嫔正做着针线,身上穿了件凤仙粉绡绣海棠春睡青罗纱衣,挽的最常见的宫髻只簪了几支白玉簪子,便是连鬓边珠花颜色也很是素雅,神情专注柳眉微瞥,便是云来一介女儿身,也只觉得柔化了心肠。
慧嫔见到云来,立即放下手中针线,迎上去扯着云来的手在软塌上坐下,一脸责备,“怎的来了也不让宫人通报一声,倒让你好等。”
云来兴致勃勃的拾了慧嫔的针线看,笑道,“哪里有等,倒是在门口看了会儿美人儿是真的。”
慧嫔显是习惯了云来的打趣,并不脸红,亦笑道,“我还当你会忙一日呢,谁想这会儿子就有空来寻我了,可有将那匹云锦带来与我瞧瞧?我进宫数年,还当真没有瞧过呢。”
云来磋了慧嫔一口,不好意思道,“姐姐惯会村我,那劳什子云锦,我可不敢要,谁知是不是催命符?东西虽好,可也得有命享才是。”
慧嫔终于收起一脸玩笑,略带了些担忧,“我只知皇上喜欢于你,却不想竟连往年只有容贵妃可得的云锦赏了你,容贵妃素来在宫中独宠惯了,一连一个多月无宠已是颜面扫地,如今又……”慧嫔紧握着云来的手,忧心道,“妹妹还要早做打算才是。”
云来虽面色如常,可握着慧嫔的手却越来越紧,如今恩宠一时无两,但要是皇上新鲜劲儿一歇,云来的好日子,可算要到头了。
云来心底一恨,到底定下心来,缓了缓神,安抚道,“姐姐莫急,我先行去见见皇后娘娘,再来寻姐姐说话。”
容贵妃虽势大,可皇后到底占着中宫主位,若要保云来,大抵也只有皇后有这个本事了。
云来赶去宁坤宫,皇后午睡将起,披了件云纹薄卦斜倚在美人榻上,三皇子旭儿在一旁翻滚的开心,皇后亦露出浓浓笑意。
皇后又陪着三皇子玩闹了一会儿,便嘱乳娘好生抱下去,又徐徐饮了一盏茶,才淡淡看向云来。
不同于平日的凌厉,皇后的神色中三分温和,七分审视,足足有半柱香的功夫,才开口让云来坐下,“妹妹快坐吧,若是在本宫这受了气,皇上可是要着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