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一切似乎都还原到最初位置。
等那沏茶伙计走了,岑迟以极快速度,不知是从衣袖里哪个角落拈出一粒白色药丸,指端硬碾,粉末落下——落在他与方无的两只茶盏之间摆在桌侧的那只茶盏里——如无意外,那就是高潜等会儿喂马完毕,回来时会坐的位置了。
饶是方无已经做了一些心理准备,知道对面端正坐着的这人指不定要弄出什么大动静,然而当他看见那白色粉末落入高潜的茶盏中,他的心里终是禁不住惊讶。
方无略压了压嗓音说道:“你竟准备在这儿开始?”
他的言辞比较含蓄,其实还是有些不忍这么快就遂了岑迟的愿。他虽然是修道之人。但他修的是自然之道、领悟之道,与世无扰、和合提升才是他心中的理想状态。如果一定要破例一次……这未免也太突然了!
“有什么奇怪的么。”岑迟脸上流露出微笑,伸手端起那有药粉的一盏茶,轻轻摇了摇,让些许沾在盏沿的粉末全部被深色的茶汤吸纳、融化,“也许又一队流寇横出,将我们劫掠一番。周遭都不会有谁来管闲事。虽然也是人。但他们很可能选择以最快的速度避开。”
言下之意,他在目前这个公开环境下毒杀一个人,哪怕在形势上看来。这个人还是他的同伴,最终也不会引来多少注目。在这种荒僻的地方,官府的管束力几乎可以忽略,如果再没有侠义之士碰巧路过。这种地方就是杀人越货的无阻之地。
还好这里居众普遍贫穷,所以大家倒可以相安无事。不像他们这一行三人。几天前刚刚踏入北方边陲这片风沙之地时,没过多久就招人耳目紧接着招匪抢掠了。
方无轻轻叹息道:“你既然已经把事情做到了这个境地,还跟我谈什么选择?”
“其实,这并非是……”岑迟语气迟疑。话只说到一半,眼角余光看见一道熟悉身影走过来了,他便立即将话头掐断了。
“两位先生聊到了什么?”高潜随和的声音传来。
高潜喂马结束后返回桌边时。岑迟刚好先一步将手收回,所以高潜没有看见他摇晃茶盏的那个有些古怪的动作。
高潜只看见糙木茶桌两边对坐的二人脸上神情差异较大。不禁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事能让一向展现气定神闲常态的道士面露讶异,而一向常常被这道士偶然出口的道经搅得头大的岑迟反而神情闲定?
因为方无已经大致确定了岑迟心里盘算的那件事,此时他再见高潜,眼神不自觉的就有些古怪起来。
方无沉默了,岑迟则是主动起来,温言招呼道:“你也坐下歇歇吧,这一路上都是你在忙,我也帮不上什么,也就动一下两片嘴皮,刚刚叫伙计给你添的新茶。”
“有劳先生了。”高潜依言入座,微笑着又道:“一路上护送先生,本就是高某的职务所在,断然不敢大意懈怠。”
岑迟没有再多说什么感激之类的话语。这一路走来,高潜都是以下人身份自居,而在外又游历了三年,岑迟也更深切的感受到,有时候身份居高的确是一项好本事。关键还是他要尽可能制造对高潜的障碍,所以渐渐的他也自持起身份来,哪怕这身份实际还得看高潜真正的家主、远在京都的丞相给多大面子。
岑迟只抬了一下手,做了个“请用”的手势。
高潜微微颔首,端起了茶盏。
坐于一旁的方无此时则略微将视线压低了些。
然而,就在高潜手中端着的茶盏边沿即将挨近唇边时,忽然又来一阵卷地风,那风如刀刮地,掀起一层细沙向茶棚掀来。因为角度过于诡谲,茶棚用枯草细细编织的顶盖没有起到遮挡作用,细沙从棚子侧角泼洒进来,飞溅得满桌都是。
岑迟这一桌不巧正遇上风口,搁在桌上的两只茶盏都被这卷地风铲进了半盏沙子,高潜虽然将茶盏端高在手,也未能幸免的落了些沙子进去。
高潜只迟疑了一瞬,旋即放下茶盏,唤伙计过来更换茶具。
他虽然在岑迟面前以下人身份自居,但他的真实身份是相府高等家将,生活上某些习惯修养不会轻易因为环境的改变而全部消抹。他可以暂时屈身接受这荒僻地里茶舍的简陋,茶具的粗糙破旧,但他不会再忍耐着继续喝掺着沙的茶,亦如他可以吃那种掺着糠麸的黑面窝头果腹,但若沾了污泥,那他决计不肯再拾起来了。
不过,若是茶盏端在他手中、或是窝头被他捏在指端,凭他稳如石硬如铁的手腕,当然不会出现这些意外。
或许真有天意……
茶棚伙计很快换来新的茶具,拎高大铁壶满满沏上热茶汤。
那伙计瞧出这三个人绝非本地人,而仔细着再揣摩几眼他们举手投足间的气质。不难看出他们身上有种高门大户的贵气。尽管沏茶伙计琢磨不出这几个贵人为何会来这荒僻地,但他还是抱着讨好的心态,为风沙之事连连道歉数声,再才离开此桌,忙别的去了。
看着高潜端着粗陋瓦盏慢慢啜饮的样子,岑迟微低着眼眸,目光落在自己面前那盏新沏的茶汤中。他伸手摩挲着茶盏边沿。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