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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林杉与廖世周旋了数番话题,廖世决然要走时,一桌子菜已经开始上桌了。廖老头儿见此情景,知道如果自己还要走,八成要被林杉礼尽用兵了。
他只得又坐回来,反正准备又撂下半个时辰在饭桌上,他便胡侃开来。酒过三巡。他乘着酒兴,话语间开始显露胡说八道的个人特色。
在青菜比肉昂贵将近三倍的这片北方风沙土城里,陈酒花了不少小酒坊一小瓶一小罐卖酒攒起来的利钱,为这桌送别宴添了几抹青翠。饶是并不怎么重视舌尖上品味的廖世,在这干燥多风沙的北地待了三年,吃凉拌卤肉片吃到看见整只的牛羊腿摆上桌,都会想吐,陡然见着这么清新的一桌,顿时食欲大振。
但当陈酒小心翼翼捧出那壶酒,用硬木锉子轻巧而细致的敲碎细壶口那一圈蜡封和里头一层红泥封。酒香飘逸而出,廖世的魂儿就从桌上那些清新果蔬上飞走了,钻进了那酒壶里。
林杉的面前没有摆酒盅。只摆了一只浅口白瓷盏。从瓷盏旁搁着的那只茶壶看来,盏中液体不是老黄酒,而是老茶汤,深褐色的茶汤还证明着它的滋味恐怕并不如何微甘而爽口。
但面对一桌距离之外飘扬传来那么浓郁的酒香,即便林杉未饮一滴,却也有些醉了。
如果不是有廖世在开席之前给他的那瓶药,他当即服了一粒,才能撑着精神,否则他现在恐怕已经醉晕过去。
陈酒刚刚拿出那酒壶时。林杉还有些高兴,并非因为他也要来上一盅。而是他想让廖世喝醉,便能再令这老头儿耽搁一晚上。离别在即。下一次见面不知是三年后,还是又过一个五年,林杉望着廖世仿佛从十多年前就一直未变过的干瘦模样,忽然心生一种浓郁的愁绪。
廖世花了将近十年时间,疗好了那孩子从母胎中带出来的极恶剧毒,毒素散失后,她还因此得了一副百毒不侵的特殊体质。他却因为一直在怀疑廖世与那孩子母亲的中毒原因脱不开干系,对这位长辈还不能聚起太多感激。
三年前,廖世在他火灼伤情最危急的时候,冒着被京中隐敌围剿的危险回到十多年未踏足的京都,来到他的面前。会诊、研讨医策、配药涂药……干瘦老头儿每天只睡两个时辰,还是拆成了四次只是略微瞌眼靠坐一会儿,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他对此心里很感激,但那种感激之情一直有些飘忽,只停驻在口头上。
飘忽的感激之情,令他常说要怎么来报偿这脊背佝偻、面目也有些丑陋的老头儿,但他一直以来却什么都未做成。这除了是因为廖世不恋权势,也不缺钱花,以及送他女人既是他不喜欢、也是对别的女人来说可以逼得她们选择上吊来抗拒的事情,还因为他实在是太热忱自己的事情了。
而他不够热忱筹备报偿廖世的事,终究还是缘于廖世这个人对他而言,还不够重要吧?
但等到廖世要走了的时候,他那种一直只是挂在口头上的感激忽然落到了实处,心里涌出深沉的离别惆怅。
他陡然发现,一直以来,自己似乎对别人的索取总是大于回报。药鬼老头儿帮他做了许多事,他不但没有实际的偿报什么,临到老头儿要离去远行的最后时刻,他还要索取老头儿有些仓促的出发时间,只为缓一缓自己心头的惆怅。
林杉……林安远……其实你的心肠,并非你给人看到的那么温和,而是有些狠吧?不,是非常狠。
当值的珍惜的人还在身边时,你从不知道多爱惜一分;只有等到失去的时候,你才又懊丧……这就是典型的自酿苦果、自作孽受!
活了三十五年。这一点作恶于人、作罪于己的劣性,一直就未改变过!
坐在对面的廖世目光从陈酒那儿回来,才片刻没看这边。老头儿忽然发现,与自己对坐的这个面庞虽然还比较年轻、但肩后长发间已隐现银色的男子。刚才还只是轻轻覆在茶盏边沿的手,忽然用力攥紧,修长的手指绷得指骨僵硬,手背青脉微突。
“唉……”廖世忽然叹了口气,悠然说道:“老头儿还是不喝了吧,再喝下去,我怕你醉的是身,我丢的是命。”
循着廖世的话音。林杉收回了渐染愧疚感的思绪,微微定神后,他忽然说道:“在这里,谁敢动你?”
廖世微愣。
“不论叔父刚才说的,是否只是一句酒至微熏的戏言,愚侄都先把话摆在这儿。”林杉抓起手中茶盏仰脖一饮而尽,入喉虽然是苦涩的老茶汤,他却饮出了烈酒之兴。将茶盏拍在桌上,他说道:“谁敢向你拔刀?若是我的下属,我让他在旋木车上单臂倒立三天三夜;若是别的人。我定然派下属去绑了他来,押其在旋木车上单臂倒立五天五夜!”
想起林杉话中提到的那种旋木车,具体运作起来是个什么玩意儿。廖世只觉得脑中忽然一阵天旋地转。这种林杉用来练兵的工具,他也曾爬上去玩过,那群无聊到心生恶趣味的兵娃子实在可恨,递他上去就不放他下来,让他在上面一直转了三个时辰……
然后林杉得知了此事,将那一小队恶趣味的小兵从几千人的军队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