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看他刚才先结账后打赏的过程,说话的措辞顺序,以及他掏钱出来的手——虽然他衣衫破旧。但他的手指指甲缝隙里并不见什么污垢,也未干瘪变形——所以王炽不觉得此人哪里有问题。
王炽只是颇为怀疑这人会在这个砍柴的最佳时间来这里吃饭的目的。
也许不仅是京都百姓。也包括那些积攒着心思想要谋害君主的人,全都看走了眼。如今王炽虽然过上了养尊处优的生活。但他的心志其实与以前着甲跨马野战干沙地时没怎么变过,一身硬本事亦是比较往昔,锻炼得更为精湛。
他最信任的两位挚友之一,如今个人武艺已达天岳之境,却一直没有离开京都自己的身边,他不可能不受到影响和助力。这种助力是从内到外的,所以他敢于、自信于将京都武力大权交于这个朋友之手,平时在御花园某处安静的院子里,他也没少与这位朋友对练过。
王炽的亲卫里头,属于高手那一拨几乎都受过厉盖的培养训练,这一批武卫每天的主要工作就是锻炼强大自身的武艺,即便天赋不如厉盖那样奇异近乎神武,也是贵在一个勤字,都是武道上的一批强人。
相比而言,王炽没有那么多时间用于练武,他因国家社稷大事而分神,这是最重要的事,他绕不开,但这也并不表示他在武艺之学上头就完全荒废了。
王炽身为一国主君,在武学道路上——或者说很多学派上——只要他想涉及,当然拥有最快最好的资源。所以,即便对战的经验和练习的时间受限,实际上他的武功造诣比身边的两位高手差不了多少。
有时他不出手,不是没有能力出手,而是已经有足够的人手为他代劳,所以他不必在每一件事上显现自身而已。但他并未因为有人帮忙而懈怠自身的锻炼,就如刚才那蓬头樵夫疾步出门而去,随侍于他身边的两个大内高手都已经有所察觉,而他虽然什么也没有表露,但他心里实是跟明镜一样,与身边侍卫同样的能感受到那蓬头樵夫落足时与寻常人的不同之处。
因而在看着那樵夫走了后,他更加的想要将室内这看样子也准备走的卖唱姑娘多留片刻,以待看个究竟。
“如果只有我一人听你的曲,你还愿意唱么?”就在厅堂中还剩两个食客,并且也正犹豫着是不是要走的时候,王炽忽然开口说道。
随着王炽此话一出。那两个食客正浮动着的心绪平静了些,他们也想看个究竟。而小店中柜台里表情空泛擦着碗的店家、屋角百无聊赖反复擦着空桌的两名伙计,也都是顿了顿手中的活儿。朝这边看来。
“可是……”卖唱姑娘仔细着眼神看向王炽,似乎是在估量他的家底身份。以及他此刻的心情如何。片刻后,她语气里犹豫的意味才渐渐淡去了些,“这位老爷刚才点的曲牌,小女子一个也不会。或许正如刚才几位看官说的,小女子只会唱几首粗陋的、悲苦的歌谣,即便如此,这位老爷也愿意听、愿意赏钱么?”
此女不凡,这会儿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把事情前后兜得很紧,卖唱求财分得清讲得明,语气里却又没有多少乞求讨要、卑弱自身的痕迹。
王炽目色一动,微微含笑说道:“我刚才其实已经说到了,绮丽词儿酥腻调调,听得多了也就是一个拍子,偶尔能听到一些京都水土养不出的声音,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最初我之所以会挑出京都四大名曲让你唱,其实也是为了先随众愿,但你既然唱不出。便只能随我愿。此刻旁人再不悦,也不占其理。”
卖唱姑娘眼中现出一丝亮色。
就在她准备说话时,忽然看见这家馄饨馆的店主走了过来。店家原本一直安静站在柜台内。拿着一块干抹布以同一姿势反复擦着盘子,就算刚才店内还在喧闹,他也没有多参与一句,连看都懒得看这边一眼。而此时店内食客几乎都走干净了,他反而搁下手中活计,自柜台内走了出来,在王炽身边坐下。
“站得久了,小人想借一桌边歇一歇,这位客官。您不会介意吧?”中等身材的中年店家直到在椅上坐稳,再才语气恭敬的说了这句话。与此同时。他还看了一眼王炽身边的两名家仆打扮的青年人,视线在他们垂在身侧稍微蜷起了一下的手指上掠过。
王炽的两个侍从训练有素。当然不会贸然出手,只是当他们看见有生人接近到王炽身边一定距离时,防备之心会自然有所提升。
做街坊生意的店家虽然一眼看去大多都有着待人客气的好脾气,却未必就是好受人欺负,因为客源模式较为固定化,所以反而容易形成一种自然保护屏障,比较不容易被砸店。
这店主恭敬的话语里包含着独我存在的行为举止,王炽已然隐隐意识到一个问题,只含笑回应道:“这家店子整个都是店主的,你当然可以随便坐,无人有权干预。”
“这小店虽然是小人的,但小人是拿这店来招揽生意以谋生计,不在打烊之前,便必须遵循一些招揽生意的规矩。”中年店主自称小人,话里的意思却并不小,“小店生意本来就清冷,平时容许一位歌女驻场子卖唱,也是为了拉拢生意,而且那位姑娘的唱腔也的确让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