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人翻墙过来,这两人先是朝巷道地上躺着的四具尸体看了一眼,然后他们的视线才从死人身上挪到死人堆中间站着的两个活人身上。他们的这种看人的顺序,是以一种无声的言辞证明着,他们与死人打交道远多过活人。
这后到的两人面向程戌和伍书,拄着扫帚微微一躬身,行了存敬之礼,然后他们就开始着手清理地上的尸体。在与那站着的两人打照面的过程里。他们一个字也没有多说。
这两个人先用麻袋装了尸体,然后两人一抬翻墙递出去,回来时他们手中多了几袋沙土,往地上血渍里洒,接着就开始用笤帚均匀涂开这些干沙。
程戌说了句:“弄快点,快到私塾下学的时辰了,可别让这些东西吓坏回家的孩娃儿们。”
那两个人手中的笤帚果然挥舞得快了许多,搅弄得干沙开始腾起灰尘。
伍书并没有对这两个负责清理善后的人说什么,准确地说,这些人不受他管控。比较类似于程戌的下属。他只是在看见地面清理得快差不多了的时候,就侧过脸给了程戌一个眼神,两人便一起离开了这处地方。
行至半路上。程戌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刚才你们是怎么碰上的?别告诉我你是偶遇,你若不是碰上什么事,绝不会叫人看出你的武功。”
伍书淡淡地说道:“这是我的事,你也别多问了。”
这好像是程戌刚才也说过的话。
程戌闻言叹息道:“我有些后悔刚才帮你,或者我应该等一会儿再出手,让你们先互相折腾折腾。”
伍书对自己的事不置一词,只慢慢开口说道:“陛下命你巡视街区,你却放走了那个女子,这是你的失职。”
“你且够了吧。”程戌貌似烦恼的仰天感慨一声。然后一只手搁在了身旁伍书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说道:“我不问你的事了,但你要请我吃饭。刚才怎么说我还是帮了你一点吧?你不知道,我可是饿着帮你干活呐。”
伍书迟疑了一下,他心里还记着刚才的事情,但很快他还是朝身旁的人点了点头,同意了他的建议。
程戌脸上重现一贯轻松的笑容,搁在伍书肩膀上的手抬起,将衣袖抖长了些,拂过伍书一侧削瘦的脸庞。虽然已经习惯了身边存在这个容易胡闹的家伙,但伍书还是在那截绸布袖子拂来的时候,下意识的偏了一下脸。
不过,他很快就看见了程戌刻意在他眼前摆开的那半截袖子,上等绸布上有几滴血痕,显然是从他脸上擦过去的。
伍书微微一怔,很快也想起来,应该是在钳制那个戳心自杀的杀手时,离得太近,被其心血溅到。明白了程戌的举止用意,伍书也难得勾了一下唇角,他这笑意多少沾染了程戌的一些习惯。
在伍书与程戌二人离开那条横躺了四具死尸的潮湿巷道后,待那几个清扫的人做完本职工作,也拖着改扮成垃圾车的运尸车离开,他们背后方向的巷道另外一端,忽然闪身出现一个人影。
此人长得有些矮,个头也比较单薄,乍然一看,误似女子,但从正面看他,则明明白白是一个男子。
这个男子约摸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他行走的动作很轻灵,看来颇有些纵跃功夫的底子,但他的脸色看上去又有些不太健康的苍白,似乎是在不久之前才患了一场大病。
这个人与伍书一样,也是四组的。准确地说,这个人本来是四组外派组成员,但他既然在几个月前因为患病而被召回京中休养。此后很可能留在四组驻京部,那么他也可能在不久之后成为伍书的属下。
然而他在刚才却一直只是旁观伍书与那几个蒙面杀手周旋,直到后来程戌跳了出来帮忙。他也没有现身的意思。
在几个月之前,他一直活动在北雁。在回京后的这几个月里,他一直留在统领府给统领大人做侍剑人,与惯常昼伏夜出的伍书极少碰面。只是几个月里少有的几次碰面,还不足以令伍书熟悉此人的武功路数,同样的,这个人对伍书的武功路数也不能熟知多少。
所以在最近的几个月里,他一直在抓紧时间,寻找机会。观察伍书的出手。
但这件事计划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非常难。
因为伍书的出手非常少见,至于他飞檐走壁的武功,则是这个跟踪他的人也早已掌握了的,不需要再钻研。
然而功夫不负有心人,就在刚才,还是让他看清了伍书出手的真正细节。
天时地利全都掌握,他藏身在巷道一头的那个角度,就见伍书袖中一缕银丝如蛇窜一般投出,已经无法用语句来形容那速度。站在他对面的那个蒙面人才挥至半空中的刀就脱离了掌控,飞出两步开外。
如果不是因为他所站的角度恰当,他或许要跟那丢刀蒙面人一样。觉得手里的刀被“撬走”是碰上了鬼怪的力量。
但天意总算是让他在今夜行动的前一刻看见了,还不算太迟,让他看清那不是虚无的力量所至,那力量来自伍书藏在窄口衣袖里的一枚机簧,他总算有了一点时间思索破解之道。
刚才在刀具飞出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