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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更半夜的,莫叶按照岑迟的指示,把自己从山寨带出来的那十几号人清点出来,就在营房里展开站成两排。行军在外,扎地营房都是临时盖的,室内有限的空间摆了几架床板,其余的空地一下子站了十几号人,顿时就显得极为窄仄。
又因为是半夜行事,本来就是逾矩行为,为免惊扰哨兵,本就窄仄的营房内就只点了一根蜡烛,还用一张草纸卷了个筒虚掩着。薄弱的灯火照得房间内一片森然,灯芯渐长无人剪除,便使得渐渐拉长的灯火纠缠着灯芯,开始轻微颤抖起来,也晃动着众人脸上的阴影在颤抖,衬得这室内的场景,有灯火比黑灯瞎火的来得更显诡谧。
在白天时,莫叶就先与项东流认真商议过,先过了他那边的思想关,再又一一跟众匪打过招呼,所以此时半夜搅人美梦地把他们叫起来集合,倒也没有惹出多大的动静。就连平时“起床气”最盛的刘八斤和大金这俩人,在今晚突然被人搅扰醒了,也只是哼了几声,睁眼的那一刻,旋即想起白天二当家叮嘱过的事,也就什么都没说,赶忙穿衣起身。
等众人集合到了项东流待的那间营房里,点齐了人数,项东流就朝门外招了招手。接着,众人就见莫叶走了进来,然后是一个布衣男人随后跟进。十几个匪徒里,有几个人认得,这布衣男人正是莫叶口中唤的师叔,是一个心思极重的人,这几个认得他的人顿时目光微动,欲言又止。
昏暗的光线中,吴大有的目色也是变了变,却是克制着一丝异样。他感到有些意外。今晚的活动似乎跟这个男人有着极紧密的联系,然而事实若真如此,这却不是他所乐见的情况。
他对这个男人始终有着挥之不去的警惕。
岑迟却像是没有注意到这些人群里某个人脸色上的小变化。房间里光亮有限,以他的眼里着实看不出什么。然而实际上。即便他能够看清此时室内每一个人脸上的细微表情变化,揣度出他们的心绪变化,他也不会太在意,因为早在走进营房来之前,他心里的计划便定下了。
先是颇有些江湖气的朝众人拱手,岑迟这才微微一笑,开口轻声说道:“诸位都是叱咤江湖的好汉,岑某却只是一个手无斤两的书生。因为岑某的事半夜叨扰到大家,岑某先向大家说声抱歉。”
众人闻言先是面面相觑了一番,然后就几近一致的向岑迟拱手还礼。但众人依旧保持了沉默,回应岑迟的只是一片衣袂拂擦的轻微声响,却特有一种和谐的氛围。
岑迟来到南昭征西左路军营地,也就这几天的事儿,比他们这群半路归顺的山寨土匪来的时间还短了大半个月。但是有眼的人都能看出,此人不仅头脑极为精细,在军营里也是极为受几位掌权主将的尊敬。显然,他与这军中的将首早就是认识的。
如此一来。众匪就算暂时还未弄清楚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却也不自觉的要对他持一分尊敬。何况这人虽然心思深,但至少就目前而言。待人还是很和气的,虽叫人有些放松不开,但也并非就惹人厌憎。
更关键的是,他竟也受山寨二当家十分的敬重,居然是二当家的师叔。虽说这个师叔来得有些奇怪,然而听命于二当家的众匪算是给他们老大的面子,连带着就对这位老大的前辈存了些敬意。
只是令众人再一次觉得惊讶的是,今晚的行动计划竟是这个身份、权力未名的人所主张!这对于已经归顺于南昭左路军的众匪而言,他们介由老大的关系对这位尚算陌生的先生心存的那丝尊敬就有些稳不住了。
岑迟在先告了句罪之后。再才话入主题,说了今晚的真正来意。而在听了他较为具体的解释后。窄仄的营房内,列队整齐的众人终于有些按捺不住纪律了。一阵低声窃语后,众人里头又是脾性最直的刘八斤率先开口。
“岑……岑先生……”刘八斤抓着后脑勺一觉睡得乱蓬蓬的头发,搜刮着记忆,忆起军营里那几个权威极大的将军对眼前这个布衣男人的敬称,别扭的唤出口,打开了话头,“您是我们二当家的师叔、长辈,我们这些自寨子里一齐出来的弟兄不认官、不讲法,却最讲一个义字,您要我们帮忙做些什么,我们都没什么意议,但是今晚这事,怕是有些不好吧……”
山寨众匪中一惯最沉默的姚甲这时也忽然开口,他虽然习惯沉默,可一旦开口说话,竟是理据分明,极为流畅:“岑先生,请您体谅我们的难处,我们既然已经受招入了南昭大军,便得遵守军纪。我们山寨原本有几十人,几经颠沛,现在只剩下这十几个人,实在是再经不起折腾了。”
姚甲的话音刚落,众人也都有了起哄的意势。
每当到了这个时候,山寨老大项东流的厉害就能深刻而清晰的体现出来了。
砰!啪!
伴随着两声轻哼,刘八斤与姚甲这俩人各自额头吃了一记爆栗,出手的人毫无悬念,正是山寨老大项东流。这一招屈指点头功夫,项老大已经练到炉火纯青的境界,山寨众人里头,除了莫叶幸免以外,其余众人往昔没少挨这一指。
刘、姚俩人捂着额头,姚甲倒是没再说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