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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票作为一种为现银交易减负的工具,全国商户每天来往活动,不知要为此发行与销毁多少张,这种纸片本不会受到一位帝王过于仔细地记忆。然而此时王炽说的燕家银票,因为关系到的另一件事较为重要,所以他才着重提及,阮洛对此的态度也是异常凝重。
那张只在燕家内部账务处通行生效的白银替代票,早在几天前就被燕钰拿回去了,现在王炽说的银票,指的是从北疆某地发回来的仿造票。
银票造假之事,若放在普通百姓身上,是要受重刑监禁或者杀头的大罪,但眼下燕家这种特别银票被造假的事情,竟是由南昭皇帝亲手主持所为,自然不能用普民刑律来衡量这件事的罪罚。能秘密启用发行国有银院银票的技术复制他国银票,造假工艺方面当然能做到几近完美的程度,似乎因此也不会扯出什么险恶威胁。
然而这件事情若抖露出去,涉及交易诚信问题,有违大道,带来的负面作用恐难估算得清楚。并且此事波及面之巨大,恐怕必会对两个国家的物资交易行业产生重大破坏冲击。这样作为的不良影响,即便只是此刻预设一下,都让人感到心惊胆颤。
南昭不是想走商贸兴国之路么?然而这君主带头造假的事情若传出去,哪个商人还敢放心,说不定照学现做,还能扯上南昭君主这个痛脚堂而皇之为自己开脱责任。
商界之事虽然弥漫着唯利是图的一股铜臭味,这是利之所趋,绝难避免,但货银互易的基本原则还是要讲究一些的。一旦这个原则被打乱,原来秤称尺量、还算公平的行商活动,恐会变得不如直接去硬抢这般简单却粗暴。
而使阮洛心神震荡的关键一点还是。他从这件事里嗅出了一些不好的苗头。
虽然他对燕家没什么好感,觉得这个家族里交易的法则太过强大,在燕家族人眼里。没有什么是不可以买卖的,人事物一切东西一旦贬值。随后的清洗工作更是冷酷,但他倒从未想过让这个家族灭亡。
不管燕家当家人如何以利为重、利压一切,可是燕家一千多族人,其中有一大部分都是妇孺,是一个家族中的弱者,他们只是需要一个安居环境而已。支撑这个庞大家族的铁条虽然冷硬,但只要燕家还在,至少能保证这些弱者最基础的生存需求。
但十四年前辉煌程度不亚于燕家的叶家覆灭案告诉商界中人。即便你家再有钱,也不要试图碰撞皇权。你家纵有金山银山,或许都还比不上槊头那寸铁来得坚硬。
不过,作为一个绵代百年的大家族,燕家当然也知道广厦恒可立的这一要点,所以根基自小梁国萌芽壮大的燕家,一直以来都与梁国皇室关系维持在和谐水平。
哪怕燕家现在的固有家财总合极有可能已经超过小梁国三年的国储,但今时今日燕家即便在外头别人面前有点摆大爷气派,一旦回到了小梁国,在梁帝以及众皇族面前。从上到下的所有燕家族人似乎先熟悉演练过一般,于口头上常常奉迎,于白银上乐于奉献。从未失手露出过怠慢轻藐之姿态。
小梁国领土不大,地域所处也较为偏僻,土壤贫薄,国家自身的资源生产能力很有限,如果没有商旅活动推拿物资流通线路,这个小国的发展潜力或许很快就要到达上限。因而面对燕家这头商界巨鳄,如果他够乖顺,梁国皇室与燕家之间的相处之道,自然就是你好我也好的状态。
不论燕家是真情流露还是故意造作。燕家对小梁国皇室谨小慎微的这种恭敬态度,以这样一种近趋完美的方式表现出来。看样子应该可以一直这么下去,再连绵百个年头。
然而燕家这艘运金大船终是因为生意场拓宽后渐渐行得太远。去了陌生的海域,便似乎还是有了触礁的潜在危机出现。
借力于人的同时很可能就会受力于人,燕家在南昭铺开这么大的生意,如果南昭皇室要办他,他一时恐怕难能全身而退。而燕家如果真触到了南昭皇室的逆鳞,小梁国皇室这个靠山怕就变得如一个和蔼的老人,嘴上说说还行,但当道理讲不下去了要真挥刀硬拼的时候,小梁国恐怕难是南昭的对手。
只是,燕家自旧朝开始,就已经在三州大地上铺开了商路,一直以来也没犯什么大事,而且还带动了不少本土人士经商,其中不少已成为现如今南昭商界的中流砥柱。这么算起来,燕家对南昭是建筑了一定功德的,并且在旁人看来,一直以来南昭皇帝对燕家的待遇也算不错。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南昭皇帝陛下还是盯上了燕家?并且这种“盯”明显有些不怀好意……
然而尽管阮洛对此事心存疑虑,但他毕竟是南昭国人,梁国对他而言只是宾国。如果事情的大利益取舍上升到社稷这个层面,那么无论他有没有力量为之做些什么,至少他主张的旗帜应坚定的属于南昭这一方。
快速敛下心头繁杂思绪,阮洛自书桌抽屉里取出一只匣子,再从匣子里取出一本账簿翻开。却见这账簿为一字未落的白册,里面夹有三张格式有些不同常类的纸片,正是依那燕家银票真票为模板,仿制出来的伪票。
“不可起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