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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炽今天微服出宫,来书店找阮洛,要交托的事情其实说起来很简单,但这件事待到实际操作的时候,却很可能会步步涉险。
正如他在来这里之前就对这件事情评估过的那样,阮洛若接下这个任务,顺利的话,可能只是西北两地千里走一遭,但若事情真有变节,此行就很可能变成一次不流血的拼杀,敌我双方总会承受损失。
事情三言两语即说清楚了,可接下来书房里的两人心情却更沉了些。
“如果你觉得有难度,我可以考虑换人。”沉默也是等待了良久的王炽终于再次开口。从刚才事情说完那一刻起,阮洛脸上浮现的一丝难色就未离开过,这使得王炽忍不住要启用他的预备案。
对于阮洛的选择,王炽有十足的耐心,即便他这次不选择,王炽也不会怪责他什么。
严肃评价起来,刚才他说的这件事存在两个极端,顺利的那一端当然无比轻松,但可能存在变化的那一端却是凶吉闪烁,难度难以估算。若阮洛此次前去,真获不幸遭遇燕家变节,他的安危将同时受到多方面的攻击。
但如果他能承受得住这次考验,王炽或许又该感到欣慰了,因为他能通过考验,也就说明王炽重视他的眼光没有看错。
在刚才王炽提出这件事时,阮洛没有立即表明态度,而此时王炽又有了收回刚才说的那些话的意思,阮洛依然没有明言表态,他只是在思考了一会儿后轻声问道:“不知伯父预备换的人,是京商队伍中的哪一位?”
能知晓“京商队伍”是一个怎样的存在,这已然是从某个角度说明,阮洛有这么问当今天子的资格,而王炽八成真愿意告诉他。
“事儿还没接下,你就想先做主为我比对挑拣一下么?”
王炽本来准备说出这么一句话,打打秋风。也是想调动一下书房沉寂良久的氛围——有时候谈事情的双方过于严肃紧张,是可能会影响正确判断的——这是许多年以前,一个短发明眸的女子说过的话。
她说这句话时,正伸出微凉的手指。试图抚平他眉心的起皱山川。因而他与她面对面离得那么近,他在她瞳中看到了自己脸上苦闷的皱纹,所以随后他将她说的这句话收藏在了心中,就如一直将她喜欢微笑的脸庞锁在脑海里一样。
而他会这么做,不止是因为他对她爱慕而珍视,还因为这句话对于他攀登上事业巅峰,的确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然而这句打秋风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被他自己又咽了回去。
因为他这时才有些意识到,阮洛不是因为畏惧艰险而迟迟不给出明确态度,他刚才的确有表露出畏意。但若与他的这种畏多呆一会儿,便能嗅出他的畏不是惧畏,而是一种逃避的心情。他因为想避开什么,才犹豫不定,但他随后问的这句话又在说明。他愿意为南昭国朝的决策指派而行动,甚至冒险。
但这种愿意的选择似乎多多少少还是需要一些由“无可奈何”四字建成的压力去推动。
琢磨明白了这一点后的王炽心有所动,对于阮洛的探问,他很“如实”地回答道:“众京商之中,恐怕也只有常四柳能替你走一趟了。”
“四柳坊的常四柳?”阮洛在说着话的同时,眼中的疑惑神情更重了,“常四柳胆大心细。很吃得苦,但……他喜酒如癖,一旦沾上点滴,立时就变成一个挨着酒坛子能躺着就不坐起来的酒鬼,什么厉害的本事也都被酒水泡稀了。”
阮洛说的这些,虽然乍一听。有诋毁人的意思,但实际上王炽心知肚明。阮洛没有说错,常四柳就是有这么一个天大的缺点,一旦被人点中这个死穴,什么办事心细谨慎原则坚毅的优点就都成了泡影。
可也正是因为王炽了解这一点。他才会在阮洛致问的时候,将常四柳率先搬了出来。
——实际上常四柳也只是他先摆出来的一把梯子罢了,他真正的主意还在后头。
在无声叹了口气后,王炽慢慢说道:“如果不叫常四柳去,似乎就没有更合适的人了。”
阮洛闻言,眼中的疑惑顿时变成了讶异,他立即说道:“难道庄中亦不比常四柳更合适担此重任?”
“此事计定之初,我其实最先找的人就是他,但他也是有大缺点的人。”王炽边说边摇头,“他是一个重情感的人,如今他虽然积累了万贯家财,却从未想过纳偏房,对糟糠之妻不离不弃。我也是刚刚知道,他家娘子已有了六个月的身孕,估摸着产期正值酷热时节,现在叫他离家远去,简直等于要了他半条命。”
王炽的这番说明令阮洛寻不到一丝可以辩驳的孔隙,此时的他反而有些责怪自己,喃喃地附会了一句:“这的确是件大难事。”
“我原以为你不会拒绝。”王炽忽然开口,语气却显得有些若即若离的飘忽,仿佛只是无意中提及。
然而这一次他却意料之外地收到了他本就期待的答复。
“那么,我接受。”阮洛犹豫的目光渐渐就变得坚定起来,“请伯父原谅晚辈刚才的迟疑,在大事面前,有些问题晚辈必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