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因为这场忽然而来的花瓣雨雾制造了某种氛围,让两个人心动于彼此。事实上就这二人半生的历练。早过了那种容易以一景、一瞥动心念的年纪。何况书生本是心如古井深潭的气性,而陈酒早已心系一人,绝无他念。
两人只是从对方模糊了的身影里记起熟悉的某个片段。
“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略带无奈忧愁词境的句子由书生再次开口吟出,是刚才那句“春红太匆匆”的下一段。
然而与之前不同,这句子的惆怅词意虽然一字未改,但书生在隔了片刻后才念到这一句时,他的心情仿佛忽然变了,语气里满是喜悦。
这倒叫站得离他最近的陈酒觉着颇为奇怪。目光微移,她就见数步外书生的那两个同路人也是目露微讶。
念完那小令的下半句,书生就面朝花树春红已稀疏伶仃的冠杈,展颜说道:“玲花有灵啊。”说罢就是深深一揖。
他仿佛对花树比对人还要重视与礼敬。虽然世上的确有这样的人,多为性情清高的隐士。但隐士们亲近自然事物都不是没有缘由的。可转眼看这书生,这花树非他栽植看护长大,并且他也不会在此多留,两者毫无关联,他何必敬它?
正当陈酒心里忍不住疑惑着的时候,这家客栈为数不多的两个伙计里被唤作阿生的那个伙计小跑进来,先往院落里看了一眼。然后向那扶刀青年走近两步,点头哈腰极为恭敬地说道:“这位大爷,您的马小的已经伺候好草料,牵到门口侯着了。”
扶刀青年人点了点头,从剪裁贴合身体的窄袖里摸出一粒碎银,足有一两份额。赏给那客栈伙计,同时说道:“有劳小哥这几天的照顾,这是房资和润路费,就一并交给你了。”
对于小镇这家客栈的房间租住费用,陈酒当然心里有数。而打赏伙计跑腿帮办差事的就叫做润路费,她也知道,只是短租虽然比长租贵一些,但这位随身带刀的青年侍从似乎出手也太阔绰了点。
在思及此处的同时,陈酒同时还想到,从那带刀青年人话中可知,这一行三人怕是在这家客栈住了有几天了,但自己却丝毫未知,甫一听来着实令她心觉讶然。
难道这几天自己的心事居然深沉到这种地步?再这么下去怕是要累出心病,想到这里,陈酒又是惆怅满怀,忍不住轻叹一声。
听得这一声轻叹,那正要转身随两个同路人离开客栈的书生步履微滞,他侧目看向陈酒,似乎有话要说,沉默了片刻后,他只轻轻问了一句:“恕在下冒昧,敢问姑娘,可知摘花的方式有几种?”
陈酒微愣。
刚才两人相互见礼时,都不见他愿意多说一个字,此时临到要走了,他反而忽然有了一声问?
这个问题甫一听来,发问的动机和答案都有点问题。
一个成年人怎会不知道如何摘花?而摘花哪有许多繁杂手法?
如果不是眼前这个书生看起来气质温良,深瞳敛慧,向他这样对一个片面见缘的陌生女子忽然讨教摘花之法,若逢心性敏感的女子,实难不把他与某类歹人思及一块儿。
但这书生不仅问得奇,看他提问时脸上认认真真的神情,似乎他真的疑惑于如何摘花,又仿佛要摘一朵花这种寻常事情,真就有了千变万化的手法,而他许久困扰于如何选择,迫得向生人讨问。
不过,既然陈酒与此人只是浅缘一面,所以她虽然心里存疑,回答的却是最简单的那层意思,轻启唇瓣道了二字:“一种。”
“嗯……”书生迟疑了一声,然后浅浅一揖,“多谢姑娘相告。”
说罢,他就转身随两个同路人一起离开这处小院。
走出客栈大门,三人分别蹬上坐骑,皮鞍上左右挂着由那客栈伙计准备好的水囊干粮。那体型膘健的马儿甩头摆尾,精神十足,见主人归来,直欲任性狂奔。但是在未离开小镇居民宅户紧邻的范围时。这三个骑客都略微压着手中缰绳,并不张扬飞奔,只是碎步踏行在小镇破败坑洼的石垒街道上。
小镇街道宽度有限,又时不时逢着街道左右有背扛农具准备下田春耕的农夫行走。占去一些宽度,愈发容不得三骑并行。那随身带刀的青年人便主动落后五步,让那颇有些仙风道骨的中年人与书生并肩骑行。
修道模样的中年人也正好心有疑惑,并骑缓行于书生肩侧时就慢声说道:“贤弟刚才那一问颇具意味,只是为何问向一陌生女子?”
“摘花之法并非只有一种。”素服书生面含微笑,“我应该问方兄,这才是明智的选择。”
“呵呵,贤弟曲解了,愚兄此言并非是指那女子智拙。”中年人摸须一笑,接着说道。“摘花之法,的确只有一种,你要问我,我也只会这样回答。只是,女子娇美比拟花容月貌。你直接向一个女子问摘花之法,不怕惹佳人羞恼么?”
书生闻言,仿佛直接忽略了道士模样的中年人后头说的那半句话,而是忽然对摘花之法心起极大兴趣,立即发表了自己的见解:“我可不这么认为。要让一朵花离开花枝,可以有许多办法。比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