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咳嗽的人不宜平躺,如果能坐起来,则会舒服不少,但是看这家伙虚弱不堪、气数将尽的样子,怕是无能为力了。
念在他已是将死之身,这西行之路的后半段,又的确是给自己涨了不少见识,此时看着他如此痛苦,莫叶便也勉为其难的做了些让步,搬出她在“一叶居”医馆学的一些救治尝试,改蹲姿为坐姿,然后抓住他的一边肩膀,挪着靠在自己的腿边。
随后,她平伸出一掌,自身经络中乾照经诀缓缓振发,她不敢用多,只盈结三成劲气于掌面,快速在他的胸口拂过。
便似一阵轻风掠过湖面。将粼粼水波烫平。
凌厉只觉得胸中窒闷在片刻时间里被清空了大半,虽然很快那窒闷感觉又堵了回来,但他总算得以短暂的喘息,忍住了咳意。他有些意外。这个本是他劫持的人质的少女,竟会无来由出手相帮。但此时的他已没有多余的精神探究这一问题,便只轻轻说了声:“谢谢。”
莫叶对此只是挑了一下唇角,然后她就屈指为钩,又逆向往下划过,扯裂了他腰间那条带子。
刚刚她拂掌为他顺气时,便发现他开始用肺式呼吸了。曾经她听叶正名提起过,虽然人在呼吸时气息必定走肺脏,但在正常情况下,主要还是通过腹部的涨缩起伏来推气入肺。武道上内修高手。更是将这种腹式呼吸节奏加以延长,盘旋天地之气息沉入丹田气海。即便不是练武之人,每天拿出一段时间练一练这种绵长的腹式呼吸,对身体也有着妙不可言的益处。
然而叶正名特别提到过的肺式呼吸,大概的说。是一种气短的表现,天地之气由鼻吸入,却只是以极快速度在肺部流窜而过。不同于腹部,人的胸腔有肋骨固定,要以之伸缩吸气,会比用腹部来这么做更为费力,自然造化万物。只要属脊椎动物,绝大多数都是用腹式呼吸。如果一个人用肺式呼吸,费力不说,呼吸的效益也会大减,就如俗话说的:气还没吸进去就吐出来了。
人体使用最频繁的养料供应体系乱了,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莫叶果断扯开他的衣服。利索地找到那瓶子,扭开精致的木盖,正要倒yao之际,她忽然犹豫了一下,问道:“这次你要几粒?”
这话刚说出口。莫叶不禁愣了愣神,因为她再一次意识到,她又开始在重复做已经做过的事情。
而第二次问他这个问题,他的回应也比第一次时准确了许多,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沉重起来,艰难说道:“不多了,全都拿来吧。”说着,他伸出手掌,正抑制不住地微微晃动,“应该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莫叶闻言心绪微微一动,然后她就捉住那只手,握稳,再才将瓶子里的yao全都倒了出去。
约摸有二十粒的样子……莫叶不是没见过这yao的效力,此时看他要一次吃下这么多,不免还是有些吃惊,忍不住道:“凭这种剂量,也许接下来你不止是经脉会裂了。”
凌厉对此只是抱以淡淡一笑,然后就一扬手,将掌心细小yao丸全部投入口中,一通大嚼,竟发出了轻微的“咯吱”声。
然后他咽了一下,但好像没能完全咽下。
他的身体元气一次次以yao催发,已经快到枯竭边缘,又失血过多,吞咽困难再所难免。从离开那家黑店开始,他就没有再喝过一口水,随身携带的水囊挂在从黑店买的那两匹马身上,也在与玉大郎他们三人夺路厮杀的过程中丢失了。之后的一路疾行,根本没有空暇寻找水源。
唯一的水源,就是一旁那匹黑马身上挂着的那来历不明的竹筒。
这一切似乎都是被某人算计好了的,并且每一个步骤都无比的精准。
但也有不准的,譬如他刚刚在心里做出的某个决定。
进入宗门十年有余,虽然历经了不少痛苦与折磨,但还从未再像母亲离世时那样做出过如此沉重的抉择,因为这关乎着自己的生与死——或许也关乎到眼前这个无甚交际的年少女子的生死——但绝对会让那个不知身份但算无遗策的幕后主使者失策一回吧?
凌厉扫了一眼那匹马,暗自叹了口气,然后唤道:“细黑!”
那匹黑马正慢悠悠啃着地上稀疏分布的浅草,更远些的位置有着比较肥美的深草,但不知怎的,它并不过去,而是始终待在离主人不超过二十步的范畴。此刻它听见一个虚弱的声音,却仿佛贪玩的孩子被大人突然吼了一声,蓦地抬起马首,朝一旁看去。
“细黑……”凌厉又唤了一声。
黑马轻嘶一声,仿佛是在应答,然后就踏着碎步靠近过来。
莫叶惊讶地看着这一幕。她大约能理解,这听来有些古怪的唤声,唤的是那匹黑马的名字。也是由此,她忍不住暗暗感叹:还真是跟狗一样听话啊!
等黑马走近了。她就听他又道:“莫姑娘,有劳你帮我拿一下……”
莫叶怔了怔。她本是他劫持的人质,她的某些资料,他自然是知晓的。对于这一点。她也已能够理解。然而这个广泛用于寻常人之间礼敬交流的称呼,此时还是她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