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难民。天已经黑尽,尽管火把的光线不太明亮,但仍可以看到这些人衣衫褴褛,面带菜色。“民不与官斗”,何况是近卫营这种武装到牙齿的军队?他们来抢粮车,也是饿得没法,才出此下策的吧。但这条山道上的难民多不胜数,近卫营的粮草也是有限,实在没法救济过来。他想了想,正准备叫周吉把他们放了。这时候,从难民里面走出来一个人,行了一礼道:“吴大人,别来无恙乎!”
吴明喜出望外,走上前扶起这人道:“丁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这人正是丁闲之。两人南宁一别已有几个月了,当时他还开玩笑说最近游历中西,可能和吴明相见,没想到一语成真,两人还真相见了。
他本来就很黑瘦,现在全身更是风尘仆仆,人也更黑更瘦了,刚才夹杂在一大堆难民中间,吴明还真没注意。丁闲之叹了口气道:“云游词人四海为家,我到这里也是情理之中。”言语中大为萧索,并没吴明那种喜悦。
吴明怔了怔,正待再说。丁闲之又行了一礼道:“吴大人,这十几人也是饥饿所迫,才挺而走险的。望你能网开一面,放他们一条生路。”
吴明本就没打算为难他们,想了想道:“来人,准备些干粮,分发给这些百姓。”
旁边的一个亲兵应道:“是。”然后走了下去,不一会儿就提来了一大袋干粮。然后分给了他们。这群难民大概带着点血亲,尽管饿得狠了,但仍是十分谦让。干粮到手,优先分配给队伍里的几个老人孩子,其余人等再分配剩余的干粮。吴明看着,心下却有些感慨,都说生番不服教化,现在看来,恐怕也是多有误传。
其中一个老者走出来,朝吴明磕了个头道:“感谢将军的救命大恩,但小老儿还有个请求。”
他可能是这支队伍的首领,吴明看他说得可怜,点了点头道:“老人家请说。”
那老者指了指身后的一众妇孺道:“将军,你发发慈悲,给我们点吃的和穿的吧。求你了……”他说完,就直挺挺地跪在吴明面前不说话。
他们肯定是想借这条驿道一路向北,然后到成州省躲避战祸。南版省虽然气候温和,但出了这片森林,就是成州的对马草原,气温就会骤降。以他们现在的状态,到那里,不饿死也会冻死。简飞扬骂了起来:“给你们粮食了还要,你倒是贪得无厌。可知这些都是我们军粮,分你们了,咱们也要饿肚子的。”
那个老人不说话,仍是跪在吴明面前,默默不语。吴明看了看,这些妇孺中有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这少女虽然面有菜色,但颇有几分姿色。正在喂旁边一个小男孩吃东西。那小男孩发着烧,满嘴说着胡话。其他人大多在狼吞虎咽,就她一个人一边喂着小男孩,一边拿眼睛偷偷瞧着吴明,眼中满是担忧。
她是担心这老人被拒,小男孩就有性命之忧吧。果然如此,简飞扬话音一落,这少女的眼中就流下了泪水,喂食的动作也缓了下来。吴明一看她手中的野果,脑子顿时“嗡”的一声,几乎要落泪。她手里拿的,正是南方森林常见的野芭蕉果。
当初南征军残部躲进继玉森林时,性喜素食的何艺就是靠这种野果维生的。吴明叹了口气,对着那个亲兵道:“去拿十几件御寒衣物,再拿几袋干粮来。”
话一出口,不但是简飞扬,甚至连杨易都叫了起来:“大人不可,一旦开了这个先例,我们以后将寸步难行……”他的意思,是怕其他难民得到消息,也来乞讨吧,到时候近卫营会被这些疯狂的难民潮湮没,根本没办法行军。
那个老者倒是机灵,连连磕头道:“谢将军慈悲,我们定会小心在意,不会泄漏半句。谢谢将军,谢谢将军……”大概怕吴明后悔,连连磕头不已。
吴明转过头,对那个有些迟疑的亲兵道:“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