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了那盆金盏菊前,悠悠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果真如是!”
祝玉清的脸色一黯,也走到窗前站定,看着金盏菊道:“这菊花也是娘栽种的,这么多年了,花期都过了好几季,我自己都不清楚换了几代了。”
祝淮走到另外几间窗户前,推开了窗。转过头来,看着祝玉清的脸色不太好。连忙走过去,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转移话头道:“清儿,你和吴明小子的事,包在我身上。你等着,为父一定为你找个称心如意的郎君。”
一片红云爬上了祝玉清的脸颊,她嗔道:“父亲大人,说什么呢?”
祝淮的眼中竟然出现一丝狡诈的笑意,他眨巴了下眼睛道:“自家女儿的心思,我这做父亲的岂非不知,今日我已经向他提过此事了。”
祝玉清身子一震,嘴上不由自主的问道:“他怎么说?”
祝淮背起了手,捻了捻胡须,过了一会才道:“他同意了,只是需要些时间,等北方大军退兵,即刻和你完婚。”
祝玉清粉颈低垂,突然皱起了眉头,轻声道:“父亲,我有点累,想休息下。”
祝淮吃了一惊,摸了摸她额头道:“不要紧吧?要不要叫叶医生看看?”
叶医生名叫叶平,医术本就不凡,以前他就是总督府的专职医生。后来胡庸到来,他倒是清闲了好一阵子。胡庸死后,他自然又得忙了。祝玉清摇了摇头,低头如蚊呐:“没事,父亲大人,我躺会就好了。”
阁楼里本来就有个躺椅,祝淮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躺了上去。看着这个女儿娇弱精致的脸庞,他没来由心头一疼,一时间竟有点茫然。他叹了口气,拉上了门,然后走了出去。走到门口,仍然不忘提醒那守门的小婢:“小姐醒了,记得叫厨房准备点燕窝汤温补身子。”
“是。”那小婢敛衽一礼,祝淮这才点了点头,然后下楼而去。
等那“噔噔”的脚步声消失在楼下。祝玉清才睁开眼,眼中已是一片泪水。所谓父女连心,父亲对自己的一些习惯十分清楚。但他何尝知道,自己也对他极是熟悉。每当他有拿捏不定或者撒谎时,就老爱捻自己胡须,刚才的话。他明显是在骗自己了。
她想着,不由得站了起来,默默的走到了窗台前站定。自己可以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但又有几人知道内心的苦。小的时候,就听到胡老伯传诵着自己父母的爱情故事,懵懂中,只希望长大了,也有像父亲一样伟岸的人和自己厮守一身。
年龄越来越大,书也越读越多,却发觉这真的好难。那些同龄男子见到自己,不是唯唯诺诺,话都不敢多说一句。要不就是表面恭恭敬敬,但却私下偷窥自己,眼中的占有欲是怎么也掩饰不了的。这些人几乎全都这两个模子铸造出来的,几无区别。
很长时间了吧?第一次听到吴明这两个字还是去年,当时胡爷爷告诉自己。在南征军山穷水尽之时,有个人站了出来,智擒南蛮王,计脱波斯军。力挽狂澜,把仅剩的几千汉军连同贤庄娘娘从南蛮带了回来。然而在青庭却遭遇了青狼军伏击,当时是靠他新婚妻子牺牲自己才得以逃脱的。
当时听到这故事,自己除了悲伤,也很为他妻子不值。后来才从近卫营战士嘴里知道。这事吴明根本不知情,是他妻子知道他肯定不会同意此举,偷偷用**迷倒他的,等他醒来时,已是三天后,一切已成定局。她的心顿时悸动起来,不由想起了南宁城墙下,那双悲哀的眼睛,空洞而又绝望。
第一次他见到自己,几乎可以用失态来形容。当得知是由于和他前妻很像时,不知怎的,心头却又是失望又是欢喜。而后交往越多,才发觉越多越多的奇异之处。大概全天下的同龄人,只有他能够用一种坦然的眼神来面对自己吧。
尽管,看着自己时,偶尔会闪过一丝悲痛。
窗外,日光如潮,窗纸在阳光下也闪着一股刺眼的白色,惨白惨白的。两只鸽子在瓦棱上摇来摇去,互相依偎着,不时发出“咕咕”的叫声。
两滴晶莹终于没能忍住,从眼里涌了出来,滑过她如玉般脸颊:“父亲,你可知道,有的东西,拿来做为交易只会让人更增反感。至少,他肯定会极度不满吧。”
那两只鸽子听得她的喃喃声,似乎吃了惊,扑棱了下翅膀,双双展翅高飞而去。不一会儿就湮没在碧蓝的天空中。
人生在世,有时还不如两只鸽子。如它一般自然逍遥,与意中人双宿双飞。这也成了个难以企及的奢望了。她想着,泪水如线,从颊边滚落下来,跌在那黄色蓓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