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节
天青河一如既往,汤汤东流。
吴明他们赶到风铃渡时,天已开始黑了下来。
夕阳没入地平线下,黄昏来临,正收起缠满忧伤的长线,睁着黑色的瞳仁注视着大地。
风铃渡一带,不但水向平稳,而且江面也开阔得多。波斯选在这里建立水军基地,自有一定道理。他们虽然撤了,但渡口尚算保留完好。吴明沿着路过来,正好到了风铃渡的遗址。
两边还残留着一些帐篷的碎布,波斯人走得急,有些帐篷保存完好,被人随手丢弃在地。而江边还矗立着一些工棚,不过都剩了些梁柱了。马上进入冬季,天青河水量大减。这些梁柱如离水的鱼般,横七竖八的摆放在岸边,仿佛一些巨兽的骨架。整个渡口一片狼藉,凌乱的脚印,夹杂着人和牲畜的粪便。天黑了下来,晚风裹挟着水气吹上岸,送来了涩涩的气味,整个风铃渡在颤抖,似乎在无声的诉说着什么。
花了两天时间,这支疲惫的队伍终于赶到了这里。以前听廖刚说,天青河以南虽然面积不大,却是整个青庭草原水草丰饶之地。达雅雪洞未开辟之前,这里的牛羊产量占了整个青庭的一半出头。波斯占领此地虽有五年,但对他们来说,那还在乎此处水草丰沛与否,把此地纯粹当个军事基地对待了。
波斯人退得干脆,他们一路行来,别说是人,连鬼影子都没见到一个。队伍在风铃渡停了下来,难题接踵而至,如何过河?大概三皇子也清楚,凯旋门之变后,波斯和南汉的盟约,恐已名存实亡,所以在撤退时,下令队伍把战船毁了个干净。吴明等人在风铃渡寻寻觅觅,找了半天,除了在岸边找到几大堆漆黑的灰烬外,连只战船的残骸都没找到。吴明望了望对岸,转过头对众人道:“我先过去看看能不能调点船来,你们先呆着。”
对岸就是中西军地盘。南汉虽与波斯有过盟约,但双方的信任却有限得紧。记得西出波斯时,简飞扬还在对岸渡口驻扎了几百士兵以做警戒。吴明八段高手,就想徒步涉水过去,先去对岸通知他们。
祝玉清望了望对岸,满脸的担忧:“这么远?阿明你可别逞强。”
此时天已黑尽,只在西方留下一抹淡淡的亮紫。风也大了起来,吹得浪涛滚滚朝岸边涌来,浪起浪落,状似金鼓之声,月亮还未升起,一眼望去,江上黑茫茫的一片不知有多宽。艾丝特掩嘴娇笑道:“祝姐姐放心。他呀,背着个大活人都没问题的,单独一人的话,那更轻松简单。”
五年前,吴明率南征军残部到达天青河南岸,就曾背着廖刚涉水过河,把追上来的艾丝特惊了个半死,这事到得现在,她仍记忆犹新。
祝玉清仍有些不放心:“可现在风大浪大,天又黑了……”
话才说到一半,艾丝特突道:“咦,看来阿明哥真不用过去了,有船过来了。”
听他一说,众人都齐齐朝对岸望去。祝玉清不是武者,晚上目力不能及远。她努力朝外 张望,仍是黑漆漆的一片,不由道:“那里,没有啊?”
吴明道:“是有船过来了。”
他九段高手,黑夜视物直如白昼。艾丝特能发现,这点距离自也难不到他。黑茫茫的江面上,凭空出现了一点昏黄的灯光,因为离得太远,漆黑的战船只能看到个黑乎乎的影子,桅上挂着的风灯倒像凌空漂浮在江面上的一般。晚风正疾,吹的又是西北风,那只战船顺风行驶,来得极快,那盏灯也越来越明显。只过了一小会,祝玉清也看清了,她脸上不由露出笑容:“真有船过来了,到家了,真好。”
这次出使波斯,可谓九死一生,看着从北岸飘来的一盏灯火,别说是她,就算吴明也松了口气:“是啊,终于到家了。”
几人说话间,那艘战船已越来越近,直直的朝众人立身之处冲来。老远就见船头上立着个人,大声道:“督座,可是你回来了么?”
那是简飞扬的声音,吴明大喜过望,也是高声道:“是我,劳烦简兄大老远来接我……”正准备再说两句感激之语,简飞扬已失声道:“谢天谢地,真是督座你。”
他话里似乎有许多未竟之意,吴明不由怔了怔,就这么个愣神间,那艘大船已在渡口栈桥边停靠下来,还不待停稳,简飞扬飞身而下,冲过来给吴明一个熊抱,嘴里骂骂咧咧的道:“我就说嘛,督座你福大命大,那能有事?他妈的,沙扬飞这死婆娘还埋怨我走得太慢,说只能给你收尸……”
他一高兴起来,又开始口没遮拦了。吴明感受到他身体中传来的热意,心头也是一暖,那还有心情责怪他。可他宽宏大量,却不代表简飞扬真能安然无恙。战船上一个尖锐的女声恶狠狠地道:“简飞扬,你个死犊子生的,刚才是不是又在说老娘坏话了?”
随着骂声,沙扬飞从船头支起身子,也是飞身而下,气势汹汹的朝简飞扬逼了过来。
简飞扬吓了个半死,顺势跑到吴明身后躲起来,嘴上尤自不肯认输:“你个死婆娘别过来,老子好男不跟女斗。”
吴明有些哭笑不得。几个月不见,这两个活宝打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