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些波斯水兵来说,却也不尽然。能在异国他乡,看到神教的圣女屹立在月光下,他们心头的触动可想而知。
这时艾丝特语声转柔,让人沉浸其中不能自拔,吴明不由闭上了眼。恍惚中,他觉得自己似乎又回到了孩提时,父亲在一旁大声督促自己练功,而母亲则站在旁边,一脸的痛惜之色。依稀他又回到了盘贵,那个白衣如雪的波斯公主,孤傲地站在房顶的一角,指着下方鳞次栉比的房屋,对自己轻声道:“这人间烟火,芸芸众生,才是真正的人间生活。当你从懂事时候起,就注定不能融入这个社会,得到这种生活,而只能孤零零的看着。那其中的孤独可想而知……”
“更日明,非尔登。”艾丝特突地轻声道。
两人同时起身,上前一步,一左一右把艾丝特护在了正中。
简陋的营帐前面,被波斯人以原木搭起了一个高约一米的方形木台,艾丝特扶着两人的手臂,缓缓登了上去。高台正中,有一个圆形垫子,她轻轻跪坐下去,裙摆像一朵巨大的白莲,在月色下盛开。
扫了跪伏在四周的水兵一眼,艾丝特轻声道:“真神在上,我们开始吧。”
前列的一个水兵一脸激动,站起来走到高台边站定,双手合什,虔诚地道:“真神在上,贝拉给圣女请安了,愿你洁白的手抚上我额头,让我感受真神的祝福。”
“勇敢的战士!”艾丝特的声音远不像她平日的欢快,显得空旷高寒,“真神无处不在,他一直在关注你们。你从遥远的地方来到这里,这就是真神的意志。神諭如是说,愿你在异国他乡,仍不失勇气和决心。”
那个叫贝拉的水兵已是泪流满面,轻声喃喃:“圣女在上!我们跨过大海,越过高山,很荣幸能够追随你。我愿把一个战士全部的忠诚献给你,连着我的生命!”贝拉磕了个头,恭恭敬敬地继续道,“祈求能获得你的祝福,在战乱的年代,每一个真神的子女都以能够获得真神的祈福为荣,他会给我们勇气,更带领我们走向荣耀。”
“如你所愿,勇敢的战士。”艾丝特轻声道:“你上来。”
贝拉低着头登上了木台,他在艾丝特面前恭恭敬敬的跪了下来,然后阖上了眼睛。
月色下,他久经海风吹拂的额头,皱纹像沟壑一样纵横交错。艾丝特一双澄碧的眸子盯着他,沉默了好一会,才轻轻把素白的右手放在他的头顶:“真神的儿女,神一直爱着你们,如爱自己的眼睛。倘你们要远行,只需仰首,真神就会把自己的吻无私的奉献给你们。”
说到这里,她掀起盖在脸上的璎珞,轻轻吻在贝拉的额头。那一瞬间,吴明发现这个足够当艾丝特父亲的水兵全身颤抖起来,眼中也泛着莹白的泪花。
艾丝特又盖上了璎珞,恢复了端正的坐姿。贝拉却还是紧紧地闭着眼睛,全身一如既往的颤抖得厉害,他突的再次跪伏于地,连声道:“感谢真神的祝福!感谢真神的祝福!我感受到了!我感受到了!”他的声音颤抖而激昂,“我像是一只流浪的狗一般,被他们赶出了格汗。我像是离水的鱼一样,被南蛮人赶出了格林里亚海域。那一刻我绝望了,以为真神已经抛弃我们,可我现在感受到了,真神一直在关注着我,他告诉我,要用自己余生来捍卫圣女,捍卫最后的荣耀。”
“那是真的!那是真的!”他的声音里面已经带了哭腔,从高台上翻身而下,对着下方一大群水兵举起了双手。然后仰起头,面对澄澈的星空高声道:“感谢那高高在上的真神,感谢你的恩赐,赐给你的孩子以生的希望!”
说完之后,这个年过四旬的中年汉子像个孩子一般的趴在草地上,伏地失声痛哭起来。受他感染,下方几百个波斯水兵跟着连连磕头,间或夹杂着低低的啜泣。
艾丝特仍是跪坐如故,清声道:“站起来孩子,既然你已经看见了真神的光辉,还有什么值得你如此悲伤呢?”
贝拉擦去了泪水,重新返身半跪于地,他垂着头,努力了很久,才终于克制了那股辛酸的泪水。再次扬起头来,发现木台上端坐的圣女正透过一层银丝络子看他。他看不清圣女的容貌,却能觉察出眼神中的关怀。他忽地想起圣女毕竟才二十出头,自己当他的父亲都足够了,脸上不由一热。
好在圣女收回了凝视他的眼光,清冷的声音像月色一样撒遍全场:“孩子们,真神没有放弃你们,一直与你们同在,我也将与你们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