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并没有带他们去方便让人谈话的厅堂,而是领他们去了宛如校场摆放了各种兵器的后院,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抓、镗棍槊棒……十八般武器真是应有尽有,或许是因为常被人耍弄擦拭,每一件都是噌亮的。
尤其是一双利斧搁在架子上只在尖端将日光汇集于一点的夺目,却又因为这是杀人的利器也不晓得割破过多少人的喉咙让人觉得那夺目是带着冰寒摄人。
萨马缩了缩脖子,小声道,“公子,听说那多罗王杀人无数,是不是真的?”
金律吓唬道,“你再多嘴多舌,或许一会就会被拉出去砍头,我可不救你。”
有人在中央的空地上舞着流星,绳索约长一丈五尺,绳端有一大如鸭卵的铜锤舞到急时如疾风骤雨来势凶猛。
金律看的目不转睛,“都道多罗王的武艺高强,果真是厉害。”
伊寒江莞尔一笑,“你不是不懂武功么,又晓得他武艺高强了。”
金律笑呵呵,内行人看的是门道,外行人看的不过是热闹,“大部分的人都爱看歌舞,其中有多少个人是懂得唱歌跳舞的。”
果真是一张商人的嘴能言善辩。
这多罗王是当今皇上同父异母的弟弟,虽是没有血缘但场面上她是称呼一声表舅的。她与他未曾见过,多罗王只认得外公外婆,等到了他们上山归隐与皇室唯一的交集就是卓耶嘛一年一次上山来取毒药。
她想着,就见到那多罗王转着身子只等到面朝他们时竟突然松了手,让那沉重得能把一个人的脑袋打的脑浆迸裂的流星锤往他们这边飞来。她踢了金律一脚,他毫无防备抱着萨马倒到了地上。然后拉着景故渊避开,就看着那流星锤砸在一盆兰花上霎时就四分五裂。
伊寒江面不改色,“王爷就是这样招呼客人的么。”
金律从地上爬起来,苦笑伊寒江那一脚踢得真重在他衣服上留下一个清楚而小巧的鞋印。他都不晓得是该感激她的救命之恩,还是该感激至少她已经是看在交情上没把鞋印拓在他还要见人的脸上。
四周的侍卫是训练有素的动也不动,那多罗王一试便知四个人里头只有她懂得武功,目光深沉的移动到她细致的五官,愣了愣。
她晓得自己和娘长得相像,但不晓得自己和外婆长得像不像。
外婆到死都没留下一幅画像。她问起娘这个问题时娘是但笑不语,对一个亲人极深的缅怀即便相处的日子不多轮廓已经是清浅,只要记得怀抱和气息是温暖的便如同人还在再生。
这时便会对她喃些厌烦的佛偈,告诉她像或是不像端看人怎么想而已。
至于外公,外婆的面容刻在他的骨头里融在他的心尖上自然也不用画像唤醒外婆的音容面貌。他本是最有资格说的。却只是告诉她她没一处和她外婆像的。对他来说独一无二的人世上再难找到第二个了,自然说得这般斩钉截铁。
她笑道,“也不晓得我们踏进来的是王府还是阎罗殿。慢一步就要死在这里了。”
多罗王面上严肃,眉上有一道刀疤直划到眼角,他下意识的抚过那道伤疤,看着伊寒江道,“你鞭打郡主本来就是死罪。若是躲不过死了也是罪有应得。”
景故渊温文尔雅,往前一步不卑不亢解释,“并非我们有意冒犯郡主,只是当日郡主手持鞭子正鞭打……”他停顿了一会,还算留有余地的把这不光彩带过,“我们正好在旁边。未免被殃及是出于自卫。”
多罗王视线掠过他,只当是无名小卒不看在眼里,走到兵器架子上摸过那立着的三尖两刃大刀。问得犀利,“她鞭子已经被你们夺去,你们还追着她当着众人的面抽打她也是自卫么?”
景故渊慢条斯理道,“那是郡主事后不忿让跟随的侍卫以多欺少,才会越演越烈场面更是不可收拾。”
伊寒江轻笑。这个老实人难得也有不老实的时候,虽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却是避实就虚,抽掉一些旁枝末节后,尽量说得他们出手不过是迫于无奈,把主要的责任归咎到朵祗身上。
“放屁!”朵祗泼辣的大骂,在侍女的通报下匆匆赶来,就是要亲眼看这几个得罪她的人是什么下场,她抓着多罗王的胳膊爱娇道,“爹爹,你可要为我讨回公道。”
萨马哭丧着脸小声道,“公子你看,那多罗王的手臂居然比碗口还粗。要是他爱女心切也要以暴制暴打我们一顿消火可怎么办。”
伊寒江失笑,“我终于是知道那些夸大的言论是怎么被人传出来的了。”那朵祗十指纤纤指甲上涂抹着红艳的蔻丹,既然是抓着多罗王的胳膊两手能将其圈起,又哪来比碗口还大,不过是常年习武,胳膊的肌肉看着结实有力而已。
金律赔笑,话语说得体面漂亮,“冒犯了郡主我们的确是罪该万死,这里有一份小小的礼物不成敬意,虽然王爷未必能看得上眼,却也是我们不小心伤了郡主后自责的一份心意。”
多罗王看了眼,身边的下人便去把礼物抱了过来打开。
朵祗气得面色涨红,一挥手把东西打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