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暗之际,红羊关后方卷起滚滚尘烟。
立于城头的张天赐眯眼观望,身旁除去心腹将领外,再无他人。身为红羊关副尉的吴晗早在看见尘烟时,便以巡查城内为由脱身而退。
不消半个时辰,拓跋忽贺儿领兵而至,遥望红羊关城墙,大手一挥,身后让出一条五马可行的通道。
五骑跃出,马匹身后拖拽着一具尸首,骑兵催马走到箭羽不可伤的位置,马上骑卒纷纷下马,解开绑着尸首的长绳,带着讽笑,一刀砍下尸首头颅。
砍下宋兵头颅的蛮骑,高举头颅,回身高呼,引得身后部众一片欢呼。
一波又一波的蛮骑重复着简单却又挑衅的举动,原本还算宽敞的官道上便累积起一层又一层的尸堆。
张天赐心肝欲碎,一双虎目恨不得夺目而出,一双能握紧边刀的手鲜血淋漓,十指苍白,微微颤抖。
面对身边不断请战的将领,张天赐一言不发。
恨!
如何不恨!一具具士卒尸首在他眼前生生被削去头颅,他如何不动容?
战场厮杀,死伤无情,死后被砍去头颅,当作军功,身为军卒,倒可理解,可死后被人策马拖行数十里,尸骨残破,又当着众人面前削去头颅,这已不是战场厮杀,这是赤裸裸的辱人尸首。
张天赐恨不得开口答应手下将领要求,亲领红羊关可战之力皆数出城,同拓跋忽贺儿所部一决生死。可他不能,因为他是红羊关守将,他必须为这些活着的人考虑。
无头的尸首累积如同山岳,站在城头的张天赐从高处望下去,也只能堪堪见到只露出半个身子的拓跋忽贺儿,拓跋忽贺儿身下马匹生生被尸山挡住。
拓跋忽贺儿也有些厌倦这种游戏,等不到红羊关守将昏心一怒,他也没有耐心继续下去,传令下去,所有人收拾行装,带着满满的军功耀武扬威的从红羊关一侧悠然退走。
入夜,张天赐枯坐在大帐内,行军数十载的他从来没有如同今日一般的羞辱,一想到拓跋忽贺儿所部耀武扬威的走过城关和那一座己方士卒堆积起来的巨型尸山,张天赐胸口就一阵气闷,一声虎吼,张天赐抽刀,一刀砍在案几上,坚固的案几几乎被砍碎,边刀刀身卡在案几中,刀尖不住的颤鸣。
“大人,请保重身体。”帐外传来亲卫的劝慰声,张天赐咬着牙深深的吸入一口长气。
“明日将城外的尸首埋了。”张天赐声音沙哑的吩咐道,眼神却望向一侧的羊皮地图,嘴里低声念叨:“拓跋忽贺儿,拓跋忽贺儿,拓跋忽贺儿。。。。。。”
第二天清晨,休整一天又得知蛮子彻底退兵的陈忠等人自是精神饱满,可身为军卒,自是知晓昨日蛮子在城外的所作所为,不过他们除了愤慨和伤感外,也是束手无策。
本想随赤血营的兄弟出城将城外的尸骨收敛一番,却接到张天赐的召见。
陈忠一伍人和老李头自然得前去,跟随陈忠回来的那一百来人却被拉着出城收敛尸骨,比起前些日子,此间军卒对待他们的态度倒算是和睦。
一日不见,张天赐双唇间生出不少胡渣,两眼也有些凹陷,见到老李头和陈忠等人来到大帐,没有做出礼贤下士的举动,倒是免了他们的行礼。
“陈忠,你倒是让我有几分刮目相看的味道。”
听到张天赐一见面就夸赞,又联想到刚才张天赐的态度,陈忠明显感觉到张天赐对他态度的友好,即便如此,陈忠依旧不敢恃宠而骄,赶忙跪地说:“全靠大人英策!如果没有大人的英策,小人也不可能靠着运气活着回来。”
张天赐看了一眼陈忠,没有被人溜须拍马的自得,只是轻声说:“不见得是真心话!”
老李头心头一颤,陈忠身后等人皆数冷汗淋漓,全部跪倒在地,心中想着张天赐是否会卸磨杀驴,将他们一干人等拖出去作那替死鬼。
望着欲开口说话的老李头和跪了一地的人,张天赐自嘲一笑,道:“我张天赐还不是那种靠出卖麾下换取银钱的小人。”
“那大人刚才。。。。”老李头放下心中的巨石,小心问道。
“将你们推出去求援,是存了让你们当诱饵的心思,可也不见得是让你们全部去送死,际遇与危机共存,这等浅显的道理,你们也应该明白。你们活着回来,又求到了援军,本官答应你们的事情,自然会做到。你们心思如何,本官也能猜到几分,刚刚说的如何冠冕堂皇,何来的真心话?”
听完张天赐所说,陈忠等人倒是明白张天赐为何会说出那句让人心悸的话来。
“都起来吧!”
张天赐端坐着,望着陈忠等人说:“既然当初答应你们,只要那群流民活着回来,本官便帮他们脱了贱籍,入军籍,既然身为辅兵,就暂且编入鼓营。”
陈忠拜首谢恩,心头也算松了一口气,而且跟他们回来的流民编入鼓营辅兵中,依旧可以掌控。
“红羊关此次大劫,粮草枯竭,雁回关驰援的兵卒又几乎消亡殆尽,本想待粮草下来后,给予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