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安二年,天下粉饰,歌舞升平。
朝廷北望,有青山连绵,一城卧于青山之间,名曰:青山望。边塞之城,微而让人遗。
城内有楼一座,名曰:望花涧。世子书生,泼皮青衣相聚于此,或高声喧哗,或挥毫泼墨,三教九流,雅士集聚,可千金拥美,可献身贩屠,可百金卖诗,天下太平,于一楼可见之。
楼内,斜坐一人,相貌端正见国字,丹凤如柳叶,卧眉如刀,身穿青衣束长带,发髻微乱,匪气足。
狐朋狗友围坐,瓜果皮屑四乱飞撒,旁人不敢问津。一尖嘴猴腮之人笑着问道:“二哥,何时娶那娘子过门?”
面相英气却匪气十足,被唤作二哥之人抓起一把花生,砸向那尖嘴猴腮之人,骂道:“瘦猴,关你鸟事,又不是你娶亲。何况要娶之人是那母老虎,你给我取一个试试。”
听得二哥这般怒意,众人皆哈哈大笑。
二哥唤作陈忠,因与城内大青皮乃发小兄弟,故而被称作二哥。所娶之人乃城内最大镖局金龙镖局千金。早年镖局总镖头与陈忠之父,曾有生死之盟,定下娃娃亲。
陈忠少时就读私塾,其父让其考取功名,以望光宗耀祖,不受他人欺凌。奈何私塾尚未读完其父奄奄,陈忠无依无靠,拒不接受镖局总镖头的好意。年少便混迹街头,与青皮为伍,泼皮为邻。浑浑噩噩混迹三载,因能识文断字,下手极黑,倒是混得吃喝不愁,富贵无忧。
闲来无事之时,便到这望花涧之中,听歌赏曲,逗弄文人,倒也生活自在万般。近日,金龙镖局总镖头派人与陈忠进行面谈商谈婚事之期,若换在平常他人之家,此等美事自是喜不自胜,可陈忠却因此事烦恼异常,吃喝不香。
相传金龙镖局千金相貌极丑,生而十牛之力,十五之时便可单手举起百斤石锁,若此方不可言明其事真假?街头巷尾无人不传其脾气暴烈,时常出手伤人,其院内更是惨叫声不绝于耳。对于此等情况,陈忠宁可娶名乡间女子陪伴百年,也不愿用其小命,来守荣华十载。
今日被狐朋狗友所提及,自然怒火心生,不由一阵气闷。连观看伶人唱曲都有些意兴阑珊,交待几句便独自一人离开。
一匹快马由北及南疾驰而来,马背驮有一名覆甲士卒,人马未来,风先至,风中夹有浓厚血腥味,覆甲士卒挥鞭驱马,声音破如罗锅,”八百里急报,拦路者,死!”
马急人飞,一片鸡飞狗跳,士卒骑马路过陈忠时,整个人突然萎靡坠马,在陈忠脚边砸起一圈烟尘,感知主人坠落的战马,无人勒缰,直立悲鸣,转头回主人身旁,用鼻翼拱着坠马士卒。
陈忠本无心参管这等军机事件,也不愿管吃力不讨好的闲事,可见战马如此通灵,竟不忍就此离去。
被战马拱醒的士卒脸色不自然的红润,伸手抓住身侧陈忠的脚踝,扬声道:“这是红羊关的军情,恳请壮士交由县令,此军情紧急,务必速速上报。”
陈忠刚想拒绝,说完话的士卒脸色已苍白如雪,眼睛还带着期望的眼神看着他。
生未尽忠,死不瞑目。
“军爷,安心去吧!我一定将军情送至县令手中。”
人死心安,再无牵挂!
终闭眼!
战马嘶鸣,声犹杜鹃啼血,久久不息。
“你纵马于街,滋扰四邻,还不速速伏法?”
陈忠收拾心情,转身骂道:“马老六,你那双招子给二爷放亮点!小心二爷不再管你酒食。”
被骂的马老六嘿嘿一笑,招呼道:“原来是二爷啊!这马刚买的?挺神骏的嘛!”
“马老六,你那两只招子确实是用不得了,二爷再胆大也不敢私自买卖军马,更没胆子骑着横冲直撞。”
“骑马的好汉在这。”陈忠指着死去的士卒对马老六说。
马老六一见地上倒着的士卒,浑身一震,有些磕巴的问道:“什么情况?”
“人死了。”
死人这等大事,可不是他一个小小巡捕能够独自处理的,更何况死的是一个浑身鲜血的伍卒。马老六刚想上报上方,却被陈忠叫住。
“县令在哪?我这有军情上交。”
看着陈忠手中带有火漆封口的牛皮长筒,马老六一阵眼红,刚想讨过差事,独自领赏,却被陈忠一瞪,陈忠喝道:“二爷不是啥英雄之辈,可忠人之事必亲手完成。”
“二爷说笑话了。”被陈忠看破心思,马老六讪讪,也不多言,留下两名巡捕处理后事,自己带陈忠往府衙走。
“马老六,不是二爷不地道,只是那人将东西托付给我才闭眼。二爷不想这辈子睡不安稳。”
“二爷深明大义,自当如此行事,才是大丈夫所为。”
“滚你的!老子就是青山望里的一条小杂鱼,还大丈夫?真亏你能胡诌出来。下次百醇楼,二爷请你,你别给二爷装孙子啊!”
“二爷招呼,我马老六能不去吗?”
府衙内院,松柏幽绿,雕栏描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