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亲爱的曾祖母,貌似执掌着某位大神的法力,神仙和凡人,主仆之间既没有故事,连一个蒙人的传说也没有;一微米的距离吧,相知相守谈不上曲折离奇。却是,我旳曾祖母从不与人理论(木有货无根基么),对于经典什么的毫不在乎,不会装蒜只会装死(神仙附体的那一刻,那相装的,我小候都有担心,怕她再也苏醒不过来了)。曾祖母也曾自哀自怨自叹,说"……平白无故地,咱就被点化了",听口气还挺委屈的,不象蒙受了上天的眷顾与恩宠一般,还象被闪电一忽闪,随机雷倒了似的,一瞬间就担负了的神通,这种"得道"哪里有经可念呀。谁有疑难事儿了,来向神仙求解,曾祖母便燃香叩头,祷告一番请来神灵附体,她只当自己是神仙的传声筒儿,当神仙发声时她在浑浑欲死,神仙发出的旨意,有时让她也懵懂费解哩,这种情况之下,就不收受别人的好处了,更不会把自己的推测见解,添加到神仙的意旨里边去哄骗人。我曾祖母谈不上高圣,她伺候的大神也不是法力无边,求助能得到一些心理安慰罢了。
安顺妈比起我的曾祖母,年纪小了十岁,她是我曾祖母的铁杆粉丝,这个没有心计的女人,说话从来直言不讳,口无遮拦多嘴多舌,见鸡说鸡见狗言狗的那样。有一年初夕夜,安顺妈悄悄约了其他的女人,冷夜里到庙门前守候,等过了交子时分,争那头几柱香的彩头儿。这事让我曾祖母觉得自己被孤立了,恨安顺妈恨得咬呀,诬蔑安顺妈,说她就是夜里偷着给夜叉支差的那个巫婆,从别人家的烟囱里钻进去,专门祸害婴幼儿,使娃儿出疹子、出口疮、啼哭不止不眠不休。我的曾祖母,一直认为安顺妈不像表面那样纯真。我那时也胡乱想象,安顺妈的气场的确无与伦比,但闻其声便能心烦意乱、注意力分散,这等能为,不含有魔力才怪呢。
有一天下着小雨,我和黑蛋在曾祖母家里写作业。黑蛋那一阵儿,总是把他的双节棍放在手边,寸步不离的。听见院门儿开了,传来一帮女人的说笑声,我就知道曾祖母约来女伴了,或者来打牌,或者扎堆儿聊天。
(1)(从前那样骂架)
安顺妈上了一趟厕所,女人们在堂屋等候她。安顺妈系着裤子就进了屋门,就一惊一乍地嚷上了,说:"我是怎么了呀,把屎拉不成一截儿一截儿啦。以前没有林林奶奶的粗,也比上这个这个了……"她瞅见了黑蛋双截棍,就抓起来比示,"啊,我净拉糊糊了,有些日子了,别叫得了什么病吧。"
慧珍妈斥责她,厉声说道:"你得了癌症,明天就要死了。当着大孩子的脸儿,看你瞎嚷嚷什么。"
安顺妈嘻嘻嘻笑开了,笑道:"啊呀,看我这德性,不识好歹的,我一家人都埋怨我呢。你不记得了,有一回,你说'立仙那满月娃儿,背上有一块核桃大的胎记,兴许人儿长大后就不明显了。'我随口就说,‘生在人看不见的地方,有啥关系哩。我家丫丫屁股上,就有一块儿记,比核桃还大。'丫丫在一旁听见了,是怎么生气怎么斥我哩,你能不记得呀。孩子大了,都长了脸儿啦,哈哈哈。"
第二天,黑蛋说:"丫丫奶奶,对我的双截棍下过咒儿整了蛊了,怎么也耍不顺溜,还把额头擦破了,你瞧你瞧。"我拿过他的双截棍耍了几招,说:"感觉不到怪呀,挺好的。"
黑蛋又说:"我爸爸准备去河南,我想让少林寺住持,把我的双截棍开个光。我说话不起作用,你去恳求我爸爸,兴许我爸爸就把当成一回事儿了。"我说:"原来你是羡慕我呀。你愿意,咱俩把棍子交换了得了。"黑蛋:"算了,当我没有说。你不会明白我的心愿。"
我俩拿着罐头瓶子,去山上抓螃蟹。峡谷里很幽静,溪水又清又浅,似流不流。小小螃蟹,藏匿在水中,躲在石块下边,搬动石块,那水底就腾起一片浑浊泥雾,象墨鱼释放了烟幕弹似的,障人眼儿。
坐在谷中的大石上休息,天空又篮又纯静,不见太阳,阳光只能斜照到半边峭璧。我心中惬意呢,黑蛋却一个劲儿地,把安顺一家人来咒骂。
丫丫是安顺的女儿。丫丫骂人的语速,比李小龙的拳脚还快。黑蛋有一次,无意中招惹了丫丫,不得不硬着头皮应战。两人面对面对骂,大家都围在一旁,兴致勃勃观战,看谁的声势气势最终压倒了对方。小时候,说出对方长辈的名字就算骂人。
丫丫一个劲儿嚷:"吉民慧儿吉民慧儿吉民慧儿……",黑蛋回敬着:"安顺月儿安顺月儿安顺月儿……"。喘息缓冲时,丫丫忽然放大一下嗓门,一声掷地:"吉民慧儿!吃个屁儿!"黑蛋便立即对照回应,喊:"安顺月儿。吃堆屎儿。"丫丫吸足氧气了,又连声不断叫嚷上了,"吉民慧儿吉民慧儿……",打机关枪,论节奏嗓音,珠落玉盘好听哩。黑蛋越来越没有底气,男子汉竟然忍受这样的折腾,又不能停下来,撑着叫唤"安顺月儿安顺月儿……"。丫丫掌控着大势,游刃有余,黑蛋心气不足却不露狼狈相,硬撑的结局很惨,一不溜神被丫丫绕进去了,竟然也跟着说了一声:"吉民慧儿。",自己把自己父母的名字叫出口了,丢人败相之极,小伙伴们哄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