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旗开得胜,替曹州解了围,曹州没了围城之苦,不必整天战战兢兢过活,自是举城欢腾,胜利之时,曹州居民打开城门,如蚁一般围过来,欢呼雀跃。
知府见大军旗开得胜,自是无比高兴,在家中设宴款待,邀林冲前去做客。
知府四十上下,高鬓角,清瘦身材,因在家中设宴,着便服,一众妻妾作陪,姹紫嫣红,各有美色,说说笑笑,好不热闹,一时莺歌燕舞,脂香流动,林冲觉着自己仿佛身处红粉阵内。
城外战火纷飞罢,城内莺歌燕舞正当时,城内城外,一门之隔却仿佛是两个世界。
知府家中,样样豪奢,件件尊贵,不说别的,单说这一桌子食物,知府有意与林冲拉近关系,自是刻意摆弄,恨不得将曹州所有的美食都罗列在这一张桌子上。
单说这一道酱嘴鸭,来历便不同凡响,值十两银子,不禁让人感慨,同样是鸭肉,何以街角十文,这里却十两,只是因这酱嘴鸭出自城内有名的醉仙楼,醉仙楼是城内有名的消金窟,两人入内,没有五十两银子,出不来。
醉仙楼贵,但是有它的道理所在,醉仙楼的侍应,以及使唤丫头,全是从宫里来的宫女,这些个宫女,前皇帝在时,一直留在宫里,她们夜夜渴望着被皇帝临幸,好一朝有了地位,摆脱困苦,这种期盼,换来的只是凄凄冷月,阵阵寒风,如花似玉的年纪,去过着青灯古佛的生活,一直到前皇帝驾崩,她们中很多人都未曾见过皇帝一面。
好不容易盼到徽宗继位,想着皇帝换了,皇宫还在,只要皇宫还在,就少不得我一口吃的。
圣意难测,哲宗爱肥的,徽宗偏偏就爱瘦的,体格轻便瘦弱,神情忧郁哀伤,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宛若精灵,不食人间烟火。
徽宗爱瘦,甚至连字都已瘦为美。
于是这些宫女便被请出宫了,好在还有些姿色才艺,经人举荐,来到了醉仙楼。来这里并不是为了赚钱使用,宫女们出宫的时候,有一笔遣散费,还可以顺带着拿一些东西出来倒卖,钱反而此时变的无关紧要。
重要的是可以多看看人,沾惹一些人气。
在皇宫里住久了,成日间提心吊胆,好不容易出来,人难免会想看看人。
最重要的是在这里找个中意的郎君,最好是会作文章的,徽宗喜欢的就是诗词绘画,有前途,指不定那日就青云直上。
这些宫女的到来,将会仙楼的菜品与价钱提高了一个档次。
怎么说以前也是伺候过圣上的,众人海集在此,只为了沾惹一下龙气。因此,食物便也贵了,醉仙楼以前五百文的果蔬,现在叫价一两,这还要提前预定,迟了就买不到。
因为这蔬果,是曾经在宫里生活过的宫女亲自剥了皮,去了核,喂在你嘴里的。
这些个宫女们,惯会的就是服侍人,察言观色,一盘果蔬,分八个人伺候进食,两人背后摇风扇(冬天是左右两火炉),一人去核,一人剥皮,一人捏肩,一人捶腿,一人坐在你身前专喂,一人手执茶水,供你吃罢漱口。
于是富户们都想来醉仙楼体验一下,挥金如土,为的就是过一下当皇帝的瘾。
醉仙楼的座位,已经排到明年去了。
一只普普通通的鸭子,到了他们那里,经过烹煮,买一只竟需五两银子。
这五两银子,完全可以买一头驴,若是农户人家有了这头驴,可以指望耕地,可以指望着再生几头小驴驹,或者运气好了,找头马配一下,生头骡子。
一头骡子可以卖个顶好的价钱,可以指望好几个月的开销。但是在这桌子上,只是一道菜。
知府:“林将军杀贼幸苦,本该前往会仙楼设宴款待,但会仙楼人多耳杂,听闻将军又是个喜欢安静的人,于是小人斗胆做主,将这庆功宴摆在了家中,还望林将军不要见怪。”
林冲:“知府大人客气了。知府大人设宴款待,在下愧不敢当,今番虽则取胜,却放走了杨江那厮,还望知府下发缉拿榜文,早日寻得那贼人。”
知府:“林将军大可放心,此事担保在小人身上,杨江已然败却,败军之将,不足言勇,明日就张贴榜文,各处拿他,定不让他脱逃法网之外。”
林冲:“如此甚好,在下这厢拜谢了。知府倘若有事差遣林某,林某定当竭力。”
知府:“林将军客气了,先吃饭。”
林冲起筷,他虽心中对于这种奢靡之气痛恨已久,可是奈何身在官场,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