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由义的午宴,难免又是一番畅饮,由义时不时抬眼审视着乾泽,却始终看不出他是悲是喜。
由义心道:“如此年纪便有这般城府!”不禁对乾泽钦佩的同时心底又多了一丝隐忧。
他从乾泽身上依稀看到了当年乾鳌的模样,只是乾鳌多几分光明磊落,乾泽多几丝阴郁沉静。
席散之后,由义来到乾泽房中,言明王上嘱托,细数过往。言至,王上力排众议派自己来东夷和亲,以保全乾泽性命之时,乾泽不禁心中动容,面向圣都方向行跪拜礼。
乾泽礼毕起身,心神不定道:“大人一路舟车劳顿,还是早早回去休息,婚事之事,就劳烦大人。”
由义施礼道:“臣义不容辞。”言罢告退休息去了。
由义走后,乾泽失神的坐在屋中心乱如麻。回想起东夷之行,心绪难平。丑陋的手足相残,如何对得起父王的舔犊之私?乾泽在深深的矛盾之中反复的责问自己。可眼前的这一切他又何尝不是身不由己。
由义派信使将婚事消息传回军营,正巧心柔在菱啸天帐中请安,闻听此事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婚事既成,乾泽性命无忧。菱啸天更是长出一口气道:“苍天有眼,吾心稍安。”
随即来至乾煜营帐,将婚事消息报于乾煜,乾煜闻听并未多想,只是替乾泽高兴,并派信使将消息传回圣都。
而乾慧听罢,狠狠地瞪了身旁笑眯眯的辰绞与满脸阴沉的巳鳞一眼,愤恨难平,咬牙心道:“不杀乾泽,誓不为人。”
吃罢晚饭,林崇业来至乾泽屋中闲坐,见乾泽始终愁肠百转、闷闷不乐,便道:“臣知殿下对公主无意,只是为殿下今后打算,结亲东夷乃千载良机百利无害,殿下大可不必如此烦忧。”
乾泽低眉,并未作答。良久踌躇道:“煮豆燃萁,相煎何急?”
林崇业闻听为之一愣,喝道:“殿下为豆,怎起怜惜他人之心。难不成殿下忘记当日与我之约?”
乾泽长叹一声:“树欲静风不止!”言罢冷冷盯着窗外道:“先生说的是,今后有劳!”
林崇业见乾泽回转心智,微笑道:“臣万死不辞。”
一日之期,转瞬而至,到了初八正日,东夷王城张灯结彩,红毡铺地。众人早早来至大殿,吉时一到,礼官主持,仪式开始。
姬攘看着眼前的一对新人,心中说不出的欢喜,绯樱是他的命根子,寻常男子怎会入他眼,只有这乾泽,不管如何看都与绯樱般配的紧。如此气氛众人难免大醉。
绯樱心愿终于达成,今日她真的成了乾泽的新娘,心里比吃了蜜还甜。她独坐新房盼着时光快些走,自己的夫君早些回来。想着想着,绯樱竟羞得双手捂住了脸。
乾泽疲惫的应付完众人,被侍从带至新房。屋内粉窗朱阁、轻纱幔帐、暗香流转、红烛摇曳,好不温馨。此时乾泽却是怅然若失的独自坐在桌旁。
绯樱身着凤冠霞帔早已苦等难耐,闻得动静知乾泽回来芳心先是一阵乱跳,可迟迟不见乾泽靠近,忍不住自己掀起了盖头。见乾泽坐在桌前发呆,心中不免生出些许哀怨。
绯樱本就是女中豪杰,从不扭捏,来到桌前,慢坐在乾泽对面道:“夫君,今日你我已成就夫妻,为何独坐闷闷不乐。”
乾泽见一介女流尚如此洒脱,自己又何必惺惺作态。道:“你我既成夫妻,我便不能欺瞒。我对公主只有敬重之意,并无儿女之情。如今成婚只为两国修好,百姓重享太平。”
绯樱闻听并未吃惊、也不恼怒,情意深长道:“前些时我在危难之际,心中不敢多求,唯盼能与夫君再见一面,执手话别!上天待我恩厚,不仅捡回一条性命,还能与夫君结成夫妻。有此名分我已知足。夫君心意绯樱早知,大可不必如此烦恼。夫君只需牢记,我已成你的夫人,无论夫君如何待我,我都不离不弃。余下之事我也绝不勉强。只是你我在父王那里需做得相敬如宾莫要他看出破绽才好。”
乾泽闻言怔的抬起头看着眼前美艳动人的“夫人”如此善解人意,心生感激,却不知如何言语,最后竟道出:“多谢公主成全。”
绯樱眼见平日里不可一世,沉稳冷峻的大王子,落得如此模样不禁扑哧笑出声来。
既然话已说明,劳累一日,二人分卧而眠各自休息。乾泽用木凳铺就板床,双手枕头仰面看着屋顶。
他细数过往,不禁慨叹自己的人生竟如此荒诞。不仅辜负真心待他的绯樱,更辜负了自己。
而绯樱却躺在床上转回身美滋滋的望着乾泽,心道:“你我虽无夫妻之实,可我毕竟已成你的妻子,漫漫此生,你就算是块冰疙瘩,我也要用这颗心把你捂化。”
共同的经历,不同的心境,二人在各自的思绪中渐渐睡去。只是今夜好长,似真似幻、似梦似醒。
正是:姻缘天定结连理,红尘错付难由己。一厢情愿道衷肠,此生相随终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