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吗？”
秘书长手下亲信如此对自己说，他当然会明白，出生在这样的家族，注定会有这么一天。但他不觉得伤心，甚至于半点情绪都没有。
如同以往的种种任务，本次也会完美完成的。然后魂归圣地，这是战士最高的赏赐。
他感知着里面的气息，着手把刀，慢慢撩开窗。里面的人睡得很沉，很稳，却让他更加谨慎，兔敢搏鹰，这一行没有绝对安全。
他散开感知，观察房间里每一个角落，同时选了条隐蔽的路线，驱起纸人去探路。
畅通无阻。纸人带着他的视线，回馈到这样的信息。
他扭曲着身形，竟从那连小孩都钻不过的缝中穿过来。落地无声，玄奥的身法好像能曲折光线，行走在纸人探索过的道路上，只能偶尔看到小半具身影。
进来之前他就已经布置好了迷香，这种注入元气才能生效的配方，只有独门内功解得了，他完全有理由相信，一切万无一失。
饶是如此，也不见他有任何放松。
熟睡的人完全没察觉到死亡的临近，仍安详地做着春秋大梦。他慢慢靠近，黝黑的小刀缓缓举起，毫无色彩的黑，连微光的折射都没有。
就是这样一把小刀，割去过成千上万人的喉咙，此刻，也要割去这人的喉咙，他甚至已经准备好毁尸灭迹的手段了。
睡着的人动了一下，他忙伏低身，同时准备后手。
但男人只是挠了挠痒痒。
也是，中了这种迷香，就是正一道掌门也醒不来，何况眼前人如此年轻？他不再犹豫，手起刀落。
刀锋顺着预想的轨迹，与那人的颈脖相交，没有半点卡肉感，没有丝毫停滞，划了过去。
不是他的刀过于锋利，也不是快到来不及感应，他知道这些都不是，心里只有骇然。
焉地，刺客伏下身，足下发力，如来时那样闪烁着逃离，转眼就到了窗边。他自信能堪破自己身法的人寥寥无几，纵使对方能避过迷香的醺眩，躲得开自己蓄力的一刀，面对这等身法，也是束手无策。
除非是本教中人，但可能吗？
刺客身形如电，转眼又从那道小孩也钻不过的缝中钻了出来。一落地，双脚一弹，反方向跃去，整个人消失在黑夜里。
任务的结果很明显，失败了。
但任务未完成，或者说，这次任务的流程没有走完。
最后的流程，是自己身死，就算失败，也要把流程真正过一遍。
他在某个阴暗的角落停下，靠着墙，仔细聆听着四周的动静。确定没人后，方掏出个拇指大的瓷瓶。
假若是在以往，他一定会高兴的将瓶塞拔掉，一饮而尽，因为那是必死任务的荣耀。但现在不是，虽然都是必死，但性质不同。他现在是失败者，会玷污圣地，玷污自己万般崇尚的圣地。
“现在的杀手都喜欢嗑药的吗？”
陡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他一跳，差点把瓷瓶扔了出去。
但面上却毫无表情，仿佛早有预料。他冷冷看着对面，那靠着电杆的位置，原本属于黑暗的地方，此刻多了道人影。
不是目标，但实力比目标更强，恐怕逃脱的机会都没有。他如此做出判断，紧紧握住小刀。
被他判断为不是目标的人，自然就是改头换面的沈宋，面目特征可以稍作调整，气息也可以骗人，这些对于他来说都是小菜一碟。如果照这样看，他比眼前这人为更适合当杀手。
彼此注视着对方，发现目光不怎么友善，沈宋哧地一声笑出来，他摆了摆手：“不要那么紧张，我是路过的。看到有人深夜不怠地工作，觉得他一定很累，特地过来陪他聊聊天，解解闷。”
但这套说辞哪里会有人信，那杀手甚至更警惕了，把刀横在胸前。
大多数男人都喜欢用动作代替语言，尤其是吝于说话的男人，尤其是作为杀手终日沉默的男人。
作为回应，他的刀消失了。
同时消失的还有他本人。
对面的身影也在那一刻不见了，仿佛这里从来都没有过人一样。
安静数秒，只听见“碰”“碰”几声，两道人影从巷子的那头飞出，前者倒飞，后者追上，相继穿过街灯锥形的光束。
还未完全落地，跌倒的杀手一扭腰，蛇一般曲起身形，以诡异的姿态调整重心，瞬间飘到几十米开外，看得沈宋大呼过瘾，几乎就要喝起彩来。
但他也是喜欢用行动代表语言的正直男人，喝彩声应该有多大，拳头的力道就应该给多少。
于是他止住声，拳头紧跟杀手。
那杀手感觉到身后暴至的杀机，身形几下闪烁，妄图躲开。但实力如此悬殊下，又岂是他能轻易回避的？
杀机未去，甚至越来越近，情急之下，他返身格挡。一阵大力立即从双臂传来，震得他晃了几晃，首当其冲的黝黑小刀深深嵌入手掌，血流不止。
他踉跄着跌入阴影，又不见了人。